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离开前,太后拉着阮柠的手诚心诚意的想寺里的佛像还愿。
阮柠看着太后虔诚的模样,眸色微动。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个老人家就要昏倒在马车里,不省人事。
然后,莫四小姐心急如焚,比她这个亲孙女还担心太后的身体,竟然割了自己手臂上的肉当药引,救醒了太后娘娘。
至此,丞相府的庶女名扬京城,得了太后的青睐,一朝之间飞上枝头,将她那些嫡姐全比了下去。
思及此,又想到前世莫解忧的结局她幽幽叹一口气。
谁能想到名不经传的小庶女有朝一日能登上后位,甚至执掌天下,称为一代女君。
莫解忧这一生活的可比她这个公主还要荡气回肠啊。
所以,出生真的决定了一切吗?
不一定。
有些人命运孤苦,偏偏不甘平庸,从尘埃里开出一朵惊世艳俗的花,譬如莫解忧,譬如,宣疏。
宣疏命途多舛不亚于莫解忧,最后登上君王宝座,俯瞰众人,拿下华国,统一天下,何等激昂,当称君王风流,一朝看尽长安花,满楼红袖招。
她跪在佛前,虔诚的拜了三下,起身,她定定的看着佛像大慈大悲的眼眸,捏紧了拳头。
前世委托者太过隐忍克制,冷静地掩饰自己对宣疏的情感。
所有对他的好,都有借口,不是施舍就是怜悯。
这一次,她不会拦着他,她依旧会帮他,她要正大光明的帮他。
她要让他知道,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份荣耀,有她一份功劳。
她要让他深刻的知道,南越的皇位是她帮他一起抢的,华国的天下是她华乐公主不惜众叛亲离也要拱手相让的。
她要让他负了谁都不舍得负了她。
最后看了一眼佛像,她一掀衣摆,转身踏出了门。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人正痴痴地看着她,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她若有所觉,朝墙角看去,什么都没有,只得收回目光。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她倒在毛毯上,闭上眼睛假寐,静等莫解忧的高光时刻来临。
不出所料,走了还没几个时辰,老太后就昏倒在了马车里,随行的御医一个个把过脉,都束手无策。
她搭着侍女的手跳下马车,先扭头看向末尾的那辆马车,没有什么动静,不自觉皱起眉毛。
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那辆马车,太医站在马车外紧张地冒汗,莫端礼神情严肃,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公主,现下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赶路?”
这路段卡的着实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皇宫和红佛寺,不论去哪一个地方都是在浪费时间。
偏偏太后倒了,剩下的人里就她最为尊贵,这个难办的选择交给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前世可没给她做决定的机会,莫解忧就割血喂药了,现下却一直没动静。
她再次扭头朝最后一辆马车看去,马车的主人连窗帘都没有掀起,可见是不打算掺合进这件事了。
这和她预估的不一样啊。
她一咬牙,打算撸起袖子,死马当活马医,试试自己的血管不管用。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阵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青年骑着白马自山上来。
马儿速度很快,侍卫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拦他。
快到小公主面前时,青年一拉缰绳,长腿一跨,下马走到小公主面前,声音隐隐带着喘息:
“山人今日卜得一卦,为否,是为虎落深坑,贵人遇难,凶多吉少,特来相助。”
系统:宿主,相信他。经过系统检测,莫解忧的这部分气运落在了他身上,他成了太后的鸿运。
小公主往旁边一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公子既有备而来,那便试试吧。”
莫端礼打量了青年一番,凑到阮柠身边:“公主不可……”
话还没说完,就被阮柠打断了:
“先生,不论是前行还是后推都是在浪费时间。既然如此,不如信他一回。”
说完,她朝青年行了一礼:“皇祖母就拜托公子了,若是救好了皇祖母,必有重谢。”
“山人定竭尽所能。”
莫端礼俯身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他一旦接手了太后,好与坏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她抬眸,斜斜地看向莫端礼:“先生,我信他可以治好皇祖母,你信吗?”
更确切的说,她是相信系统的判断。
他冷冷地盯着马车,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除了阮柠,其余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辆马车内,莫解忧一只手死死地捏在马车窗沿,另一只手扭住心口,心中一片恍惚。
太后一出事,她就开始心慌,甚至有一种冲出马车跑到太后面前的冲动,被她用理智死死压抑住,可是越压抑越不知所措,心慌的很。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车帘终于被掀开,青年修长的手指捏着窗帘侧边,隔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从声音判断,他此刻该是愉悦的:
“山人不负公主所望,太后已安然无恙。”
她让御医进去查看完,得到平安的讯息后,屈膝行礼: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华乐定会禀明父皇,叫他重重赏你。”
青年轻笑一声,道:
“山人无名,字之归,之子于归。”
“之子于归,之归。”
她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弯:
“这名字有趣。”
“公主谬赞。”
太后醒来后,阮柠将之归带到太后面前,将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
太后强撑着精神赞叹了几句,有躺在马车里歇息了。
倒是阮柠饶有兴致拽着之归问东问西:
“你真会算卦?”
“不算精通,略知一二罢了。”
她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
“那你帮我算一卦呗。”
他低下头,平静道:
“公主金枝玉叶,福运绵厚。”
这是拒绝她喽。
阮柠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手又往他面前凑了凑:
“世事无常。”
他蓦然抬头,撞入她沉静而明亮的眼眸,无波的心湖忽的生起一场风云。
十岁的年纪,却有着看透一切的眼眸。
任凭心中风起云涌,表面,之归镇定自若地捧起她的手,细细端详,末了,他道:
“公主气运鸿天,福泽不断,荣宠一生。”
她收回手,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你算的不准。”
轻声说到,脸上淡淡的笑意,她略有些失望地向后仰,背靠在车壁上。
目光从空空的手心收回,沉默了一会儿,他道:
“山人从不算假卦,不如山人同公主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