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什么?”
“赌方才那卦是否准。”
小公主微微坐直了身:
“怎么赌?”
“若公主一生顺遂,便算山人赢了。反之,便是公主赢了,山人答应公主三个要求。”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道:
“一生何其漫长,途中难免有磕绊,你若要赢,必得我顺风顺水过完一生。这赌,对你不公。”
“公主不信山人所卜之卦,自会觉得不公。”
“你既然不在意,本公主无话可说。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温和湿润的眼眸,他淡然道:
“山人只愿方才所卜之卦应验成真。”
意思是,他只愿她一生顺遂。
阮柠撇嘴:“你若赢了,你算的卦便是准的。这个算不得要求,换一个。”
“山人别无他求,唯愿一生所卜之卦皆成真。”
阮柠轻啧一声:
“既然公子还未曾想好,那就先空着,日后公子有所求时,再告诉我。”
之归点头说了声好。
很快,一行人到了皇宫。
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后,华皇重重赏赐了之归。
他坦然接受了黄金万两,转首却又将黄金施舍给穷苦的百姓。
华皇想给他个一官半职,将他留在京都。
“多谢圣上厚爱,然,山人秉承道法,顺应天意。此刻,天意命山人远庙堂。”
这次,他婉言拒绝了。
见他确实没有入朝当官的意思,华皇没有为难他,反而十分宽宥地承诺他,天子朝堂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再次拜谢后,出了金銮殿,他去了华乐宫中拜别。
阮柠诧异地问道:
“公子这就要离京?”
“山人本不该来京中。路途遥远,恐再生事端,才一路陪行。如今公主已平安回京,山人自当离去。”
“你……”她对上面具后面那双沉静地眼眸,好像在哪里见过,有好像没见过:“你是谁?”
“公主,时候不早了,山人该出发了。”
手指下意识地摸了面具的边缘,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公主,过不了多久,山人与你还会再见。”
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最后看了一眼个头才比他腰高出一点的小公主,转身离去。
虞美人注视着他的背影:“女君,这之归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神秘。”
她无奈的摊手:
“真巧,我也想知道。”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
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感觉。
手环里的系统察觉出了不对劲,犹豫了片刻,它决定还是不违反系统行规,向它的宿主隐瞒它发现的事。
“公主,听闻太后娘娘的身子这几日好多了呢。之归公子真是个神奇的人。”
打探完消息,虞美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女君,太后娘娘身体大好,是喜事。几日后的生辰宴定会大办。女君离京多年,第一次正式露面,断不可马虎。”
轻声细语地分析着,三色堇将琴谱拿到阮柠面前:
“女君趁这几日空闲,抓紧练琴。届时一展琴艺,名动京城,将那些世家女狠狠甩在身后。第一才女的名头便稳了。”
“这些话一定是母后跟你讲的。”
她推开琴谱,侧躺在美人榻上,一副懒散样。
“娘娘也是为了女君好。”
“我又不是那些削尖了头要往宫里钻的贵女,要这第一才女的名头做什么?华乐二字不就是本公主最大的荣耀吗?”
她伸手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有模有样地说:
“况,第一才女难免要被第一个拉出来同人比,总是同她比,同你比,太烦了。”
这些话说的忒没志气,忒嚣张,且忒真实。
三色堇脑袋耷拉下来,眉尾下垂,她用眼角余光瞥见三色堇这副神情就知道这个也就比她大几岁的小姑奶奶要语重心长地说教她了。
为了避免再次听到枯燥乏味的说辞,她连忙举起双手告饶: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总不会给父皇母后丢脸就是了。真是怕了你了。”
小公主无奈的直起身,跳下塌,穿上鞋子,抱上琴就往外走:
“我这就去凉亭练琴,让那些宫女太监离凉亭远些,别打扰我。”
她之所以会这么干脆的出去,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宣疏。
她要去的那个凉亭离南宫含章殿很近,琴声悠扬,他会听到的。
如她所料,从她指尖流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传入了幽深的殿内。
此刻,宣疏正跟随竹清谈烹茶谈道。
突闻琴音袅袅,宣疏朝琴声的来源看去。
竹清谈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提醒他:
“表山川灵气,集天地风露,茶为佛、道、和、静。饮茶最忌分心,殿下静心。”
宣疏收回视线,收起心神:
“学生谨记。”
日头慢慢地落了下去,竹清谈授完课离开了内殿,琴声早就不再了。
宣疏垂首凝视面前的茶,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琴声,他轻声呢喃:
“当真是余音绕梁。”
自那日起,小公主每日一大早就去凉亭弹琴,勤勤恳恳,不曾停过。
每日,宣疏都能听见那悠扬的琴声。
竹清谈明显发现,宣疏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老先生轻呷一口茶:
“殿下近来有心事?”
宣疏摇摇头。
“孟母三迁,殿下年及舞勺,仍需迁否?”
这话说的真不客气。
孟轲的母亲为了儿子迁居多次,殿下您已经这么大了,还受外界琴声干扰吗?
宣疏这次没有低头认错,反而淡然解释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琴音与吾心甚合,吾不忍无视之。”
他从琴中听出了凤凰被困于牢笼的愤怒,悲哀,以及涅盘重生的激昂。
宣疏的琴是竹清谈亲自教的,宣疏能从琴中听出的东西,竹清谈自然也能听到,因此,老先生道:
“殿下,不怒于心,不喜于色。人心难辨,殿下不该直白袒露心迹。”
宣疏忽然回过头,定定地看向老先生略有些浑浊的眼睛:
“先生,我真的还能回国吗?”
“殿下,只要您想,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少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唇红齿白:
“先生,我一定会站在最高处。”
“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貌者不美又不恶,故至情托焉。”
竹清谈脸色平淡地说,看着少年志气磅礴的脸颊,他又问:
“殿下可知何为最上策?”
笑容消失在那张仍然有些稚气的面孔,他收敛住脸上的表情,恢复沉着内敛的模样:
“学生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