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是如今叫你去争,你可愿意?”
阮柠偏头打量了他几眼,讶异的发现他今日难得的没有喝酒,衣服洁净不染纤尘。
凭心而论,褚轺的资本比褚颂雄厚,他若真动了心思,有阮丞相在,未必没有胜算。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灭门之仇是蔺子砚的心结,这个心结必须解开。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
“你希望我去争吗?”
“我不希望。”
说这句话,她是带了私心的,但她也深刻明白:
“你不会开心的。”
褚轺对上她明亮的双眸,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柔意,他说:
“那丞相府怎么办?”
她偏移开视线,沉默不语,这句话如同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叫她不得喘息。
他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沉郁,斟酌犹豫了很久,捏紧的拳头缓慢的松开: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身为皇子,怎能逃避。”
他一直以为自己为母妃铺好后路便够了,可是现在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一旦新帝登基,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皇位之争,原来并不是几个人的胜负,而是千千万万人的动荡不安。
褚轺离开时眼神坚毅,淡泊宁静的气质全部化为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望着他瘦削清俊的背影无奈叹息。
蔺子砚进门的时候是午间偏晚一些,暖金色的阳光充斥着整个屋子,加上她面前燃着的香炉生出的烟,映的她整个人都朦朦胧胧,隔着一层纱一般,仿若幻境中的人儿。
短短几日未见,竟有了恍如隔世感觉。
他放轻脚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她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元潜哥哥,有什么事吗?”
明明她说话的腔调声音都和以前一样,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上次,你问我是否”喜欢你
她没有等他说完:
“元潜哥哥,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什么?”
他早就预料到某一天她会如此说,但是亲耳听见这句话和他的想象还是有区别的。
团团迷雾散尽,之前的迷茫与困惑褪却。
他恍然大悟,他这几日所有的郁闷愠怒冲动都是因为他见不得她与旁人亲近,自然更不可能让她嫁与旁人。
克制住心中涌起的各种情绪,他尚算平静的问道:
“为何?”
她扬起一抹含蓄内敛的笑,那双眼眸里的情意满满:
“因为,我喜欢褚轺殿下。”
胸口好似被人锤了一下,他常年温和的脸色差点绷不住,注视着她的眼眸灰蒙蒙的。
外头的光亮明明暗暗的透进来,在他脸上打下一侧阴影越发显得他眉目疏冷,还有一抹阴翳。
阮柠在心里对褚轺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怕死一般再接再厉:
“见了他,我方知何为喜欢。”
他蓦地笑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那我呢?”
“元潜哥哥自然是兄长。”
没想到她阮柠有一天也会用红极一时的哥哥妹妹梗做借口了。
他抬起的眼眸里像是结了冰,泛着丝丝寒意,声音像是浸了寒水一般冷:
“幼时看《史记》,有个词,我向来不喜欢。”
“什么词?”
“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五个字在他唇齿间悠悠打转有了别样的意味:
“后来者居上。”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蔺子砚便起身离开了。
她大略能知道他是不开心的,却不懂他这是同意还是拒绝。
直到她晚间听闻皇帝派遣蔺子砚去东南剿匪的消息,准备出府去找褚轺时发现自己连院子都出不了时,她才知道,蔺子砚有多生气。
东南山匪嚣张,杀人越货,掳掠妇女,无恶不作。
主导剿匪是大事,野蛮交锋徒劳无功,
剿匪大计普通武官难以担任,朝廷的处理方法向来是找一个有谋略的文官做总统筹。
四皇子褚颂三言两语的分析便将褚轺送上了剿匪前线,就连阮丞相都没有拦住,这其中没有蔺子砚的功劳,她不信。
也是这时让她知道蔺子砚有多可怕,她费尽心思帮褚轺躲开一招,还没喘息过来,他下一招就把褚轺支出京城了。
不仅如此,妖言惑众的蔺子砚不知说了什么鬼话,居然骗得阮丞相派十多个护卫围在她院子外边,不许她外出。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阮柠拍案叫绝,她早就知道蔺子砚玩计善谋,却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速。
二皇子困守府中,三皇子远离京城,一时之间四皇子风头无限。
俗话说,树大招风,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
蔺子砚敢这个时候让褚颂露头只能说明他已胜券在握,一切就要结束了。
难道,皇帝快要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