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避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出血的脸:
“这些年,是朕把你宠坏了,才会叫你这般无礼,口无遮拦,肆意妄为。再这么纵容下去,你就要无法无天了,以后朕会对你严加管束。明日的祈福,你最好给朕安分一点!”
听见这些话,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了,争论也成了多此一举的事,她一字不发,忍耐着痛楚只等女皇出口让她离开。
等在御书房外的归雨看见她额角冒着学,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禁愕然:
“殿、殿下,你这是…又惹女皇生气了吗?”
她神色平静,好似受伤地不是她一般:
“回去罢。”
回到屋内后,她抚摸着头上的白纱布,忽然就笑了,笑的很苦涩:
“这下,终于不用犹豫不决了。”
一旁的阮柒目光久久地停在白纱布上,常年不变的声音竟然有些柔和的意味:
“殿下这是何苦。”
“以前听父君提起母皇,总觉得母皇心中或许也是有父君的,如今看来,那些错觉只是父君的奢望。”
阮柒想说几句话安慰她,却言语匮乏,只能转移话题:
“殿下,将军明日便会抵达京城,将军遇刺昏迷的事很快就会传开。”
她看着铜镜里隐隐绰绰的面容,红唇艳丽:
“很好。”
翌日,向来晚起的阮柠起了一大早,特意没穿宫人送来的炫目红装,反而挑了一件素净的白衣。
归雨皱眉,左看右看了很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建议:
“殿下不若换成其他颜色的衣服?”
元君归天,本该白衣服丧,女皇却说三喜临门,况且生死有命,鼓盆而歌足矣。
元君不受宠,举宫皆知。
女皇此话摆明着是不许人给元君戴孝,谁人敢触女皇的霉头,故而宫中一切如常。
自元君逝世以来,殿下除却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受不住奔往慧珍殿打了叶侍郎两耳光,其余时候安分地称得上乖了。
女皇许是以为她懂事了才会将祈福重任交托给她,如今殿下却在祈福日换成白衣,挑衅意味实在太浓。
就像是这几天的安分都是在憋大招,只等这一天在众目睽睽下给女皇一个大大的难堪。
归雨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急得想要自己上手解阮柠的衣服:
“奴婢知晓殿下心中不忿,祈福不比寻常。今日若是出错,不止百官声讨,只怕女皇都要责罚殿下。”
阮柠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眼中隐含一丝威压:
“白衣圣洁,何错有之?”
她这次可没想着要搞砸祈福,故意穿白衣的确有为元君服丧给女皇添堵的心思,但更多是遵从祈福祭祀的礼制。
她若真在祈福这天穿了红色这样鲜艳花哨的颜色,百官声讨的帖子才会出现在女皇殿下的桌上。
元君逝世既是国事又是家事,前朝不泛有元君归天简而办之甚至连元君仪仗都没有用的例子,女皇的说辞又冠冕堂皇的很,这件事也就这般被糊弄过去了。
此刻,她没有能力,不会揪着不放,待日后,她定会为父君风风光光地补上衣冠葬礼。
归雨听了阮柠的话才想起祈福的礼制,她局促地收回手:
“是奴婢多心了。”
她冷清的眼轻轻略过归雨:
“时辰快到了,走罢。”
宫人见惯大殿下红衣妖艳的模样,如今看她未施粉黛,白衣飘然如仙,另有一番风华。
头上顶着重重的发冠,冠上珠钗在她走动时叮当作响,万众瞩目她优雅而又稳健地缓步走向祭祀台。
眼角余光瞥见了两侧观礼的人群中阮莪隐含愤怒嫉恨的面孔,她嘴角扬起很小的一个弧度又很快压下去。
阮莪看着阮柠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上祭祀台,袖口已经抓出了褶皱。
她悄悄退出去,抓住自己的贴身宫女,咬牙问道:
“她不是最喜欢红衣吗?怎么没穿红色那套宫装?”
“奴婢不知啊,尚衣局确实给大殿下送去了红白两套宫装。”
那宫女吓得腿哆嗦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解释:
“元君去世也不见大殿下换下红衣,奴婢也不知晓大殿下为何这时穿了白衣。”
“没用的东西,谁让你给她送白色的了?”
“若是只送红色的,届时追究起来,尚衣局脱不了干系。”
阮莪一时无语,她忿忿地绞着手帕,淬了毒的目光远远地瞧着祭坛上的身影,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明日之事找好人了吗?”
“找好了,她宫外有年幼的弟弟,很好把捏。”
“这件事不能再出错,我一定要母皇彻底厌弃她。”
风声咧咧,鼓声扬扬,阮柠面容严肃郑重,一举一动合乎礼仪,流利而又包含情感地背下了一大段赞词,清越的声音传入百官耳中。
双手拿着三柱香,她虔诚将其插入祭坛上的鼎炉中,烟雾缭绕而上。
她挺直背脊,便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下方的神色各异的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淡然。
护国香已经焚上,接下来只要她去观星塔聆听完国师的祈福词,祈福仪式就彻底结束了。
她在众人簇拥下走到观星塔,由小童拿着杨柳枝沾水在她身侧点了几下后,跟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抬脚踏入高塔。
待她前脚刚走入塔,背后砰的一声响起关门声,眉睫轻颤,她拾阶而上,随他步入观星塔最高一层。
她走到护栏处,看着底下围着的乌泱泱的人,文武百官都已出宫,这些人只怕都是仰慕国师风采的宫女。
也不怪这些小姑娘们春心荡漾,他那副面容确实好看的很。
蔺子砚今日难的穿了黑袍,越发衬得他长身玉立,像极了一张舒展的水墨画,淡淡的,却极有味道。
她退回蒲团处坐下,姿态娴雅:
“国师,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