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柠原本气极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绝了那些个官员往宫里塞人的心思。
但这口气她咽不下。
玉手一挥,叫人往观星塔送了整整一箱人参鹿茸,说话时,她笑的潋滟生波:
“既然帝星强势,未免国师体虚罹病,提前补补身子。”
绕是蔺子砚这般淡定的人见了将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的补品,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别说一箱,这半箱下来,他能不能撑到大婚还尚未可知。
一旁的小徒弟好不容易合上下巴,他指着箱子的手抖了又抖:
“师、师父,这些怎么处理啊?”
狭长的眼角微挑,他语气郑重又深沉:
“你搬回去罢,长身体的时节,该多补补。”
“啊?”
“为师有要事在身,辛苦你了。”
蔺子砚站起身,顺了下衣摆,抬脚走出观星塔,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的背影端的是冷漠无情。
小徒弟低头看了看摆的整整齐齐的人参,欲哭无泪。
眼角余光瞥见烟青色的衣角,阮柠放下手里的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走近:
“国师似乎消瘦了些,看来一箱还是太少了。”
听闻此言,蔺子砚脚下差点一个踉跄,他稳住身形,语气无奈:
“若非如此,他们哪有这般好说话。”
她用鼻音轻哼一声,语气不善:
“反正我看你这身形单薄的很,记得每日喝碗参汤。”
蔺子砚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哦,那还要再送一箱吗?”
他一边说一边思索着要将新来的一箱塞给谁。
一拳打上棉花,阮柠一口气被堵住了,上不来下不去。
偏偏他用无奈中带着纵容的眼神看着她,就好似脾气很好的家长任由家里的小孩折腾。
只一瞬,她就失去了继续折腾的兴致。
她又不能真逼着他天天喝参汤吃鹿茸,东西送过去也是白给。
她神色怏怏地拿起书,再不给他一个眼神:
“不送了。”
他轻笑出声,觉得她别扭的模样意外的可爱。
直到他对上阮柠愣愣的眼神,他才发觉得他将手放在了她头上,还揉乱了她的额头的发。
随意一瞥,他看见了她额角的伤痕。
若是他没记错,这是先元君逝世后,被先女皇用砚台砸伤时留下的疤痕。
那日她前脚离开御书房,他后脚便进去了,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地上带着血色的砚台。
她伤的很重,那时不知得有多疼。
他的心窝软了,还泛着些微酸痛,指腹滑至伤痕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对不起。”
他应该早一点出手护她的,而不是一直冷眼旁观。
呆愣着的阮柠立即回神,仿佛被针一样后仰,伸手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又不是你砸的,道什么歉。”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过去的便过去了,追悔也没用。
“往者不可谏这五个字,太伤人。”
他舒展了眉头,将她白嫩小巧的手包如掌心:
“所幸后头还有半句。”
来者犹可追。
她本想强势挣脱他的手,但看见他手背一片红,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阮柠派人送补品时并没有避着人,甚至还有些大张旗鼓的意味。
不出半天,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女皇给国师送了一大箱子的珍贵补品,美其名曰国师身子虚,要补。
众所周知,伟大的劳动人民的创作精神总能很好的体现在口口相传的流言中。
最终加工完成的流言传回始作俑者的耳中时,已经面目全非了。
午间小憩的间隙,阮柠瞧见青蓝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笑的说:
“有话就说,憋着不难受吗?”
青蓝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脸红通通的,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
看阮柠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心一横,闭着眼睛提议道:
“陛下,奴婢知道一个秘方,比鹿茸还要好用。”
阮柠没听懂她的意思,懵圈地问:
“什么?”
青蓝的脸蛋红的要滴血,她揪紧了手帕:
“奴、奴婢有一个偏方,或许可以治好国师大人的…隐疾。”
生怕阮柠不相信,她补充道:
“奴婢有一个做大夫的姐姐,曾经治好了很多这样的男子。听说,他们后来,后来都…很、很厉害。”
“国师得了什么”重病吗?
阮柠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话说到一般理解了她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国师很好,用不着这法子。你从哪听来的谣言?”
青蓝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脸还是发烫的:
“宫人们都这样说。”
“哦?”
“陛下您送去的补品里有鹿茸。”
鹿茸有补肾壮阳的效果。
合着这还是她惹出来的谣言。
阮柠尴尬地轻咳几声,单手扶额,也不知蔺子砚听到了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表情,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不出她所料,蔺子砚得知了这个谣言后,脸沉如墨,眼中一瞬间闪过很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国师大人有苦难言,用力拍了一下案桌,却堵不住这众口悠悠。
一路上忍着宫人怪异且热烈的眼神赶到罪魁祸首面前。
但看见那个眼睛亮晶晶,笑的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的人时,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罢了,她开心就好。
阮柠笑的眼角都红了,她将朦胧的视线放在他身上,却发现他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与难堪。
她顿时笑不出来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淡然,应该是还不知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