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宴为人清傲,并不想靠着安家,留学期间和自己的同学创办了一个信托投资公司,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复盘安时宴的记忆,他惊乱的发现,安时宴的某些想竟与他不谋而合。
阮柠微微颔首:
“我听说过这件事。”
安时宴表露出对委托者的喜爱后,委托者耳边就充斥着他的名字,被迫了解他从小到大光芒万丈的事迹。
只不过,听闻,安时宴的父亲安乇并不满意安时宴在外创办的公司,一直催促着他回国继承家业。
他按下心中肆虐的波浪,看着她深思的模样,好整以暇道:
“阮柠,你知道安时宴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公司,接手安颜吗?”
“难道…”
阮柠抬起眸,似是有些诧异他的话,默了片刻,她问:
“是因为我?”
“没错。”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是娶你的条件之一。阮家当时资金链断裂,需要大笔现金投资。外人看着安颜集团是风光无限,内里却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想了想,她觉得眼下的情况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安颜自创立以来一直没有上市,财务造假的消息漏出去,股市那边不会有太大影响,后续也不会有民事索赔这样的麻烦。”
“这正是安颜陷入困境的原因。”
他弯起狭长的眼眸,鸦青色的睫毛在光晕下变成了淡金色:
“五六年前,安乇看互联网处在风口,想从传统的房地产企业转型到新型信息技网络企业。开辟信息技术项目,需要大量研发投入。房地产企业套现困难,研究进程过半,安颜的资金却不够了。他不希望自己的股权被稀释,公司决策被外部投资者干预,坚持不上市。”
“资金不够,要么让出股份上市融资,要么增加负债向银行借款。”
如果这两条路都走不通的话…
阮柠皱起眉,她已经能大概猜测到后续了。
“没错。”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桌上半满的玻璃杯:
“那时经济不景气,股市里的房地产企业大多飘绿,安乇向银行贷款的金额并不够用。在安颜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还款能力的情况下,银行根本不敢多借。这时,他的好兄弟邱宇,想出了一个法子。”
系统先前许给了她一个金手指,在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她终于知道应该怎么用了。
借着金手指将委托者脑中模糊的学术记忆强化了一遍,再加上她在其他世界学习过的会计金融知识,应付正常的账务问题是绰绰有余了。
“农业这一行地处偏远,存货、盘货难,周期长,出了问题有天灾抗,是做账好动手的点。”
因而,只要稍稍联系安颜五六年前发生的大事件,她便一针见血的道出了背后的关键:
“安颜向信息网络转型后不久,新涉及的业务还包括二氧化碳超临界萃取技术所生产的蛋黄软磷脂,就此项业务与A国签订了出口供货协议。这是邱宇伪造的业务吧?”
他惊诧于她的敏锐,颔首道:
“此项协议,定价夸张,量能巨大,安颜根本不具备出口这么多产品的能力与条件。”
如果委托者的记忆没有出错,当时A国的那个公司注册资本不过几百万,根本处理不起这样大的合同。
这是合谋犯罪。
得亏安颜没有上市,否则一定会有人顺着对外披露的财务表报上的蛛丝马迹查出些什么。
“其实所谓的合同,只是永远不会被实施的纸张。但是却能让银行拨入巨款,解安颜的燃眉之急。”
“你说的不错。除此之外,还有能吞下一笔退税福利。”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不可能的价格、不可能的产量就这样出现在了财务报表上,按当时的税务要求,可以向税务部门申请退税。常年累月,这欠漏下的税…”
“约莫七八亿。”
他补上数额,拿起桌面上的磨砂玻璃杯,轻抿一口水:
“银行的欠款早已还清,但是欠下的税,该怎么合适的还回去呢?”
“人性贪婪,尝了一点甜头就想要更多。”
他轻轻笑了一下,嗤笑中夹着嘲讽:
“你可知晓安颜的这项出口业务还在。”
当初是为了解决公司困境,迫不得已整出来的法子,现在却是被贪婪俘虏。
安乇早就想收手,将这笔黑历史涂抹干净,但邱宇的胃口却被喂大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秀眉微蹙,她有些头疼又有的愤懑不平道:
“伯父不愿意与邱宇起冲突,就当甩手掌柜,把责任丢给安时宴。”
“现在又成了我的责任。”
他不在意的弯起嘴角,捏着杯臂的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凹凸:
“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把责任全推给邱宇,再补交上税和罚款。如果邱宇反咬一口,那就再把安乇推出去。”
这样未免太过无情,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安时宴,也不是安乇的儿子。
“你要这样做吗?”
“不。”
他挂在嘴上的弧度又些微上扬,不紧不慢道:
“他们都倒下,安颜也会元气大伤。或者说的更明确些,我需要保住安乇。”
他承认自己的野心,既然已经做了安时宴接手了安颜,那他只会带着安颜向上走到更高处。
他温和的笑了,眼角的弧度冲淡了他身上冷淡的气息,但眼眸深处却有着幽深的漩涡,那杯被他握在手心的水泛起些许波澜。
“你…要我怎么做?”
她沉下躁动的心脏,轻声询问。
野心勃勃的青年也是耀眼炫目的,披着温和的外衣,内里的锋芒却不逊色于任何一把尖锐的剑尖。
“你啊…”
他终于看向她,柔和的目光让她又瞬间的恍惚:
“看戏就够了。”
怕她误会,他难得以幽默的语气开了个玩笑:
“这些肮脏的事,你别碰。如果我不幸进去了,还期望夫人将我捞出来。”
“是么。”
这样淡中带了微讽的语气,让他知道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但她不追究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
本不想多言,看她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他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只是忽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管。”
在温铭和温書闹翻时,温铭将她关在别墅里,曾说过这样的话:
“阿柠不要管这些事。”
她猛然篡紧拳头,稳定着自己的呼吸:
“好。”
当一个人用了“反正”这样的词,就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想你再干预。
所以,她会将突破口转向安时宴的母亲颜祯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