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简单马尾。
明明是最低调的装扮,却依然能吸引无数目光。
她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轮炙热的骄阳,透过舞蹈与跳跃来释放那巨量的光与热。
最后所有运动员共同上场表演,群舞的时候,闻遥被让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追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她的身影。
即便场上数十名选手共同献舞,她依然是最耀眼的一个。
每年世锦赛上的表演滑上总是聚集了世界上最优秀最顶尖的花滑选手,被称之为是国际大联欢也不为过。
明明正式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表演滑主要是欣赏与享受,可此时现场观众却依然感受到了激情澎湃。
闻遥的这一套表演滑与她之前的几套节目略有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几套节目都是她在极尽展现自己在技术与艺术上卓越的天赋,那么这一套节目似乎又拔高了一大截,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
她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永远不服输,永远目视前方,永远追逐爱与梦想。
她的人格魅力仿佛在发光。
……
表演滑结束之后,是针对中国队的媒体混采。
这一次中国队表现不错,甚至可以说在中国花滑历史上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各国媒体来了十几家,都等着采访中国队选手。
十来名选手身穿鲜红色的中国队队服陆续上台。
这一次带队的李启鹏教练简单主持了一下采访,很快就轮到了媒体自由访问的环节。
不出所有人意料,闻遥成了这次媒体的主要采访对象。
首先提问的是中国央视的媒体。
作为给这次采访起头,并且定基调的主流官方媒体,央视记者非常有礼貌,开口先祝贺道:“闻遥,恭喜你获得这次世锦赛女单金牌。”
闻遥接过李启鹏递过来的麦克风,笑道?:“谢谢。”
央视记者微笑问道:“回?顾这一整个赛季,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闻遥笑起来,想也没想地说道?:“其实我挺满意的,因此我必须要感谢几个人。”
“首先是我的老师诺亚·伊万诺夫,这个赛季,包括上个赛季,每一次在节目的选择和编排上他都给了我很多的重要的建议,和鼓励。他帮助我不断提升与完善自我,我很感谢他。”
“其次是这次两套节目以及上个赛季两套节目的编曲师伊戈尔·乌兰诺夫先生。伊万诺夫老师经常跟我说:一套好的花滑节目需要由方方面面很多因素综合在一起,如果说技术动作是节目的骨架,那么音乐、考斯腾,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细节就是这套节目的血肉。我想,伊戈尔的音乐帮助我塑造了最重要的血肉。”
“然后就是《珍珠》的编舞师安德烈·乌兰诺夫先生,他在芭蕾上的高超造诣令我获得了很多关于芭蕾上的新的领悟。甚至他还非常大方的带来自己的服装团队,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珍珠》的考斯腾。”
“还有则是托马斯威尔森教练。这个赛季最初的时候,威尔森教练来到了中国国家队,他帮我制定了新的跳跃计划,他告诉我,这个赛季末他会帮我完成后外点冰四周跳。很高兴这一次世锦赛上我顺利完成了他的期待,完整跳出了之前丢失的后外点冰四周跳。”
“最后就是李启鹏教练和我的队友还有家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与帮助,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
闻遥侃侃而谈,说得流畅又落落大方。
现场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媒体,因此这次采访还配备了英文翻译。
她说话的时候,英文翻译在旁飞快记录,频频想打断她。闻遥一口气说得太长,翻译完全来不及跟上,一脸崩溃地表示再往下说他真的记不住了。
闻遥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来吧。”
说完就用英语流利地又说了一遍。
闻家人大多都非常有语言天赋,闻爷爷虽然外语不咋地,但是年轻时候就是辩论队的一把好手;闻鸿更是了不得,大学时期读法律专业的同时去俄语系蹭课,几乎是自学了一年就初步掌握了俄语日常交流,大学二年就申请进了俄语系读第二专业。
闻遥的成长环境得天独厚,中文是母语自不用说,后来去俄罗斯之后掌握了俄语,后来由于冰场里常常会有外国花滑选手往来,又跟着掌握了英语。
小时候她和闻鸿刚去莫斯科没两年,家里餐桌上总是三种?语言夹杂着交流,大概也就只有闻鸿能够做到与她完全无障碍的沟通。
面对媒体,闻遥毫不怯场,口齿伶俐,表达上言之有物,令现场各国媒体都十分惊喜。
媒体采访最怕的就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去写报道。
更怕被采访的人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屁来。
特别是采访一些?在语言交流上需要翻译的外国选手,经常几个问题抛出去,对方词不达意地回答一些?不知所云的内容。
采访闻遥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随即欧美的记者也跟着提问。
有一个欧洲媒体提问道:“闻遥选手,我注意到这一次世锦赛上你的自由滑拿出了两个四周跳。这是在目前女单成年组上都非常罕见的高难度,你觉得这次你在技术难度上的提升有体现在得分上吗?”
这话问得,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闻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启鹏在旁下意识拿起麦克风,想要帮闻遥拦下,结果就听见闻遥非常坦荡地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那个欧洲媒体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
闻遥耸耸肩,想了想,说:“其实作为花滑运动员,我只要尽了自己的全力就好。花滑是打分项目,而打分是裁判的事情。ISU制定了非常复杂而细致的评分规则,每一个加分,每一个扣分,其实都应该有迹可循。我们运动员在编排动作的时候,也会根据这些?规则去制定一套花滑节目。一切编排都应该建立在规则之上,所以裁判打分自然也该建立在规则之上。”
闻遥是用英语回?答的,整段话她用了三个“shouldbe”,应该,结合之前自由滑上令人大跌眼镜的乌龙,这三个“should”就显得有些?别有深意起来了。
一个俄罗斯媒体干脆直接用俄语问道:“感觉今天的答谢表演上,你带来的这套《OnlyTheYoung》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可以具体说说,你是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态度吗?”
闻遥对着俄媒微微一笑。
非常坦荡地用俄语回答道?:“我想要为中国拿下一块冬奥花滑金牌。”
她用英语和中文分别又说了一遍。
闻遥显然心情很不错,状态也很好。
整个采访下来她基本都用轻松幽默的状态去回应媒体的提问。
后面有媒体访问其他选手,闻遥干脆直接担下了翻译的工作,直接在台上负责为队友们翻译。
甚至几次有媒体在提问上出了错,她都能及时纠正过来。
随后采访的麦克风又回到了央视记者手里。
央视记者连续提出了几个问题:“这个赛季结束之后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下个赛季的节目了?之前表演滑上出现过的两套节目会计划当做下个赛季的节目吗?”
闻遥:“啊,这个嘛,暂时还没有考虑。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肯定会优先选择更合适的节目。”
“所以世锦赛结束之后就会开始这方面的准备了吧?”
闻遥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地否认道?:“不啊,我要准备高考了。”
央视记者一愣:“啊?”
闻遥这个答案显然完全不在记者的预料之内。
像是闻遥这种?达到了国际顶尖水平的运动员,还需要烦恼高考?难道不是国内所有顶尖体育大学都抢着要的吗?
闻遥握着麦克风想了想,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靠在采访厅后面墙上的南川。
老实说,她现在的想法挺坚定的,就是想凭自己的实力考到A市去。
第一目标是A大。
一方面自然是想离南川近一点,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自己尽全力能不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学校。
最重要的是——
“偶尔我也会想要看一看冰场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花滑这条路她不可能走一辈子。
或许几年之后就会退役了。
到那个时候她又能干什么呢?当教练吗?
或许,她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
采访结束之后,中国队选手先行退场。
南川直起身跟在队伍的最末一起离开,闻遥放慢脚步到他身边,南川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交缠。
南川问道:“接下来什么打算?欧洲玩一圈再回?去?”
闻遥本来是这个计划。
不过,今天来之前她偶然听到南川在跟A大的同学打电话,似乎在沟通一个论文的内容。
南川最近挺忙的,考试虽然结束了,但是他还得将在赛季期间落下来的作业内容一一补上,老师虽然体恤他为国争光,在赛季期间一直免了他的作业,但是赛季后该交的作业还是得一项不落得补上。
一想到他手头压着那么多任务,还得陪她放松散心,她就有点于心不忍。
闻遥摇摇头:“不玩啦。回?国好好准备复习考试了呗。”
南川挑眉:“比赛刚结束,先休息两天恢复状态不挺好?”
闻遥笑了笑:“刚才?采访时的大话刚放出去,转头就去玩,仔细想想好像有点微妙啊。不过我现在的确是蛮想快点开始专心复习的。”
南川没接口,笑着揉揉她脑袋。
牵着她一路往外走。
“想好考哪里了吗?”
“唔……A大外文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