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闻遥回到了二附中。
学生换上了春夏季校服,是闻遥最初穿过的那套白衬衫,灰格裙。
穿着这一身再次坐在高三?六班的教室里,闻遥恍惚觉得时光飞快倒退,退回了她第一次跨入教室的那个夏天。
整整两个赛季的汗水与泪水,还有那冰面上的寒气?仿佛变得很遥远。
而她褪去了来自冰面上的一身荣光,回到了一个高三?备考生的身份。
日子开始了千篇一律的两点一线。
她被逐渐淹没在了每天一摞一摞的考卷与资料里。
四月底,闻遥去了一趟A市。
她收到了A大的面试通知,据说是她得到了体育局的推荐,在经过教育局批准之?后,得到了A大的面试名额,只要面试通过,就可以以高水平运动员的身份获得高考降分。
换言之?,高考还是得考,只不过分数线会?比之?前稍低一点。
面试当天,闻遥表现不错。面试结束后,五位负责统一面试的教授都给她的面试成绩打出了当天的最高分。
招生组的组长宣布A大将在高考时降低50分录取她,专业由她自行决定。60分的大幅度降分,这在A大的高招历史上并不多见。
后来闻遥才得知,主要是因为闻遥之前在世锦赛上?的表现深入人心,而赛后采访上面对各国媒体用多种语言侃侃而谈的风采令招生组组长燕教授十分欣赏。
面试后闻遥与燕教授简单聊过,燕教授作为外文系主任,给?了她不少在将来选择专业上?的建议。
五月长假,南川回了N市。
距离高考还剩一个多月,闻遥抽了一天时间去了趟冰场,跟许久没见的老朋友约着见了一面。
周放和许优优都在。
许优优已经大四,正要面临毕业,冰场的兼职早就停了,如?今满脑子?都是实习和毕业论文。她之前在校招上?跟央视签了约,等一毕业就可以去报到,正式成为一名节目编导。
周放跟南川一样,刚进大学第一年,相比南川的忙碌,他显然看起来轻松许多。他似乎并不特别热衷于司法相关的职业,虽然高考时高分考上?K大法学系,可相比起继承家里的律所,他似乎对做生意更有兴趣。
对此闻遥有些诧异:“那你为什么要考法学专业呢?考经管不是更好?”
“嘛——”周放耸耸肩,非常实在地说,“选这个专业一方面是为了安抚我家老头啦,另一方面呢,会?点法律知识走遍天下都不愁啊,我觉得也挺好。”
倒也是这个道理。
五月末到六月初。
花滑队与其他朋友都陆陆续续发来祝福的信息,祝愿她高考顺利。
闻遥心无杂念,彻底沉浸到了复习的世界里。
六月上?旬。
N市进入了雨季。
考试当天,闻遥实在拗不过爷爷的强势,只好由他亲自送着去了考场。
考完出来的时候,等在考场大门外的人又多了两人,闻鸿和南川都来了。
闻遥刚走过去,爷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闻遥笑眯眯地点头:“挺有把握的,A大应该没问题吧。”
闻爷爷这才笑起来,满意地不住点头。
“好,好好,这就好。到时候专业方面——”他顿了顿,迎着闻遥的目光,浅笑着慢慢说道,“看你自己吧,选你自己喜欢的,不管什么专业爷爷都支持你。”
爷爷与两年前相比变化也很大。
他不再是张口闭口是“为你好,所以你得听我的”,而是“爷爷都支持你”。
这个转变不可谓不难得。
闻遥当然能明白这个转变背后究竟多不容易。
爷爷固执了大半辈子?,说一不二了大半辈子?,很少有人能在嘴上功夫上辩过他。但最终还是在闻遥身上?败下阵来,心甘情?愿送上?祝福。
闻遥笑眯眯地点头,转头牵起南川的手。
她和南川的关系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跟爷爷通了气?。
原以为爷爷会古板地说什么她这个年纪谈恋爱还太早,结果爷爷在这方面倒是挺通情?达理,一听是南川,就说:“这孩子不错,我是看着他爸爸妈妈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高考结束没多久,南川他妈妈来闻家拜访了一趟。
一开始自然是打着拜访长辈的旗号,只不过酒桌上?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往两个小辈身上拐。
闻遥没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听,在华岚与闻鸿揶揄的目光中,红着脸拉着南川往楼上跑。
她带他上?了三?楼天台。
老洋房的露天天台十分宽敞,开关打开,整个天台就被围成一圈的灯光点缀得仿佛星海。
他们靠在栏杆边。
闭上眼,微凉的夏风温柔拂面。
夏夜里,蝉声阵阵,繁星满天。
隔壁不知从哪里飘来音乐声,温柔的嗓音唱着:“亲爱的旅人,没有一条路无风无浪,会?有孤独,会?有悲伤,也会?有无尽的希望。亲爱的旅人,这一程会?短暂却又漫长,而一切终将汇聚成最充盈的景象。(注:《亲爱的旅人啊》周深)”
这首歌闻遥听了整整一个月。
学校广播站经常在放。
闻遥熟悉到就算记不住歌词,也已经能跟着哼两句。
哼着哼着,就从高三?毕了业。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从俄罗斯回来的时候。
当时心里其实有些迷茫,一方面知道自己喜欢花滑,想要成为专业的运动员,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熬不过发育关,捡不回四周跳。当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她一路走到了这里。
有欢笑有感伤,有动容也有动情。
短短两年,她得到太多太多了。
她就好像是一脚踏入了一个美妙无比的梦境,走进了一个盛满美梦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伴随着玻璃大门上清脆悦耳的风铃声。
她推开门,某个少年靠在冰场边,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在想什么呢?”
闻遥睁开眼,身旁南川低着头靠过来,好奇地看着她。
“在想我们重逢那天的事。”闻遥笑着说,“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走进那个冰场,是不是很多故事不会?开始。”
闻言,南川认真想了想,问道:“故事不是早就已经开始了吗?”
十年前,故事就已经开始了。
从年幼的她抬起眼,而同样年幼的他望过去,两个孩子对视的那个瞬间,故事就开始了。
“说的也是。”闻遥笑着,抬头回应他落下来的温柔的吻。
有时候,有些因果其实不能细想。
如?今想想她当初为什么会?去那个冰场,后来又为什么会?喜欢上花滑,再后来又为什么再次在那里与他相遇,其实冥冥中早就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好了。
命运的一双手将线一抽,线上的每一颗珠子?就开始叮咚作响着,“哗啦啦”的碰撞在一起,然后他们一路牵着手往前走,才终于走到这里。
这还不是终点,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
七月份,高考分数出来了。
闻遥不负众望,顺利达到A大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她报了A大的世文班。
世文班跟南川所在的姚班一样也是实验班,只不过世文班是人文专业,主要研究关于世界文学与文化方的推进与交流。
去年二附中只有南川一个人考上?了A大,获得了在学校光荣榜上?待了一整年的殊荣。
今年闻遥后脚也跟着被贴到了墙上?,她的照片跟南川的照片被并排贴在一起,旁边还详细介绍了他们在课业上?与体育项目上的成就,供过往师弟妹们膜拜。
林萌悄咪咪地抱怨:“怎么总觉得有点像是结婚证照片似的?”
仔细一看还真是,两个人都穿着夏季的白衬衫,衬着照片鲜红色的底色,也不知道当时拍照片的时候摄影师到底是怎么想的。照片拍出来又贴在了鲜红色的光荣榜上?,怎么看都带着点仿佛拜堂成亲般的喜气?洋洋。
林萌高考表现不错,高考分数出来之后,加上?她之前艺考的成绩,成功考上?了国家美院,就读设计专业。
六班的同学办过几桌谢师宴之后,所有人彼此挥一挥手,转身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八月。
闻遥正式开始了之?前定下来的冰演之?旅。
第一站依然是之前参与过的日本冰演,后面还到过欧美几个国家,最后一站在国内。
中国的冰演品牌虽然不太成熟,但因为市场上没有什么竞争,每一次举办冰演都有不少冰迷捧场。
今年更是不同,有闻遥这个新晋的世界冠军压场,冰演几乎一开票,一万多张门票就卖光了,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同于在其他国家那种类似于客串的冰演,这一次闻遥才是主角。
冰演开始前三?天她就参与到了彩排之?中。
除了开场和结束的群舞之?外,闻遥还会?献上自己的两套节目。
闻遥对于新赛季的节目其实还没有什么想法,趁着冰演尝试过很多风格。
比如?之?前在欧美,她排练了两套古典乐的节目,一套是伊万诺夫老师表演过的《肖邦第一叙事曲》,另一套是她个人比较喜欢的《D大调卡农》。
这一次回到国内冰演,她干脆又重新编排了两套全新的节目。一套是之前国家队编舞教练们向她推荐过的《生命之河》(注:王菲那英演唱,电影《夺冠》片尾曲),以及为了应景即将到来的中秋节,而特意编排的《但愿人长久》(注:王菲演唱)。
全新的两套节目在冰演上?大获成功,令很多人对她刮目相看。
很多人在看过她之前在欧美的冰演后,都猜测闻遥新赛季必定会?滑这两套古典音乐的节目,没想到一转头闻遥就拿出了两套中文歌的节目。
这两套节目有别于闻遥之前所有的节目。
闻遥之前的表演总是带着浓浓的芭蕾风格,优雅而古典。
但这一次在国内的冰演上?,闻遥仿佛又有了新的突破。
她打破了自己身上的芭蕾框架,将很多新的风格与领悟融入到了节目编排里,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也忍不住期待她在冬奥赛场上,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啦(正文大概还有几万字),奥运赛季写的会比较快。
番外的话,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留言告诉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