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妪背负巨石时,整个人无声无息,仿佛只是天地间的石块尘土这等死物。
而?当她身上那块巨石消失后,却犹如出鞘利剑,周身威压潮涌而?出!
在场千人万人,除了造灵静岩,唯有简蘅一人站立!
大乘期造灵的威压何其可怖,别说明旭尊者和血菩萨两人,就是再来个千百个他们这般修为的,也统统都得跪下!
明旭尊者直接从空中坠落在地,他身上像是被空间、重力挤压一般,不断扭曲割裂,几乎是顷刻间,便从一个活生生的化神尊者,变为一滩血水肉泥!
此等惨烈死状,着实吓坏了一干苍涯观弟子,连悲苍海的邪魔修,见多了血腥杀戮,此时也不免脊背生寒。
邪魔修屠戮别人,跟自己即将死无全尸,这可是两个概念。他们杀人时痛快,受到死亡威胁时,也同?样会恐惧。
“走!”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盟友”已死,苍涯观溃不成军,血菩萨根本看不出静岩的修为,此种情形下,他焉敢继续与横天宗为敌?
他祭出法宝,欲要撇下一干邪魔修弟子门人,率先遁逃,不料他还未催动法宝,便惨叫一声,肉身“嘭”然炸裂,化为漫天血雨……
邪魔修便罢了,不少看?到这一幕的苍涯观弟子,本就在明旭尊者时吐了一轮,此时还未缓过来,便再次吐了出来。
静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连简蘅都无法控制,必要见血。
血菩萨乃邪魔道有名有姓的大魔头,于外令人闻风丧胆,此刻不仅身死道消,神魂俱灭,竟是连肉身都没能保全。
苍涯观见简蘅行?事如此狠辣,毫不留情,有些人竟是妄图以大义压人:“横天宗好歹也是于万宗盟过了明路的仙门正宗,如此行事,残害同道,与邪魔外?道又有何异?”
简蘅闻言失笑,敢情这群人跑到别人地盘上杀人放火,屠戮生灵,就不算邪魔外?道,身为地盘主人,反击杀人,倒成了邪魔外?道?
这道理其实简蘅不说,所有人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不肯承认是自己行?错在先,想要将自己变成完全的受害者罢了。
装睡的人叫不醒,简蘅也不同?他们说理。
“在横天宗辖地内,没有正邪之分,只有守规矩和不守规矩的区别。”
“任你是散仙真仙,入了我横天宗的地方,便要守我横天宗的规矩,任何为祸作乱者……”
简蘅语气漠然,字句分明地吐出三个字——
“杀无赦!”
·
月明星稀,一群乌鹊从阴翳茂木间低飞掠过。
洞府已于混战中损毁,白狼皇趴卧在地宫入口附近,血目微阖,气息奄奄。
它身边,一个呆若木偶般的少女怔怔席地而坐,时不时抚摸一下白狼皇的皮毛。
白狼皇快死了,它将自己最后一丝生机注入七情魔珠,渡给了地宫中沉眠的裴清林。
不久的将来,裴清林会重新醒来,只是醒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不得?而?知。七情魔珠到底是魔宝,副作用极大,受其威能复活之人,往往都会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辛孤月弥留之际,眼前出现幻觉,好似回到了女儿初降生的时候,她回到家,看?到丈夫要喂给女儿一粒丹药,那丹药对望月妖狼一族而言,乃是至毒之物。
裴清林不知辛孤月来历身份,以为自己用秘法剔除了女儿妖族血脉,就能服用这种?灵丹,来稳固滋养神魂。
不料被盛怒之下的辛孤月,一掌重伤……没过多久,裴清林便与世长辞。
裴清林死前看?着她的眼神,不断地在辛孤月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
她这一生不懂爱时,误食诞果怀上女儿,嫁给了裴清林。
当她懂得?人的悲欢爱恨时,丈夫却已死在她手中。
欠他一条命,她已拼尽全力去还了。
希望来世……
不,她应该没有来世了。
她这辈子杀的人不知凡几,该遭天谴,绝了轮回转世的。
白狼皇最后看了一眼女儿,接着双眼闭阖,气息断绝,就此长眠……
狼皇尸体旁,木讷呆滞的少女,似是有所感一般,流下两行清泪。
上三洲。
太微仙宫,澜华池岸。
一身着白衫云纹鹤袍的男子,高坐玉台上,他周身灵光耀目,灵雾缥缈,不远处,池水波纹淡淡,偶有灵鱼跃然而出,又飞快落入池中畅游。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骤然睁开眼。
他双目漆黑,眸中似含有无上玄妙道意,让人只觉看?一眼便要深陷其中,被其道意所束缚震慑。
“弟子周宸,拜见师祖。”着弟子服饰的白衣青年,恭敬朝玉台上的男子跪拜而?下,重重叩首。
“所来何事?”
“回师祖,师尊方才感知师祖于‘劫梦’中醒来,特派弟子前来拜见。”
男子没有回应,只是再次闭上了眼,挥袖将那弟子“送”出了澜华仙境。
仙境之中,再次恢复平静。
只是男子久久未能如之前一般入定。
他闭目片刻,眉峰蹙起,俊美的容颜上似是有些许疑惑不解。
不过一场神游天外?的“劫梦”,梦里的“他”身死,便该结束劫梦。
但这次,与之前偶尔入劫梦时不太一样,梦里的“他”本该身死,却又被人以秘法复活肉身,此次劫梦,算是破了,却又未破。
片刻后,男子不再多虑,将那缕陷入劫梦的一丝分神意识收回本体。
至于那劫梦遇到的人和事,皆成为他大道之中的云烟一缕,散无痕迹。
同?一时刻,黑啸岭地宫中,原本吸收了辛孤月所有生机功力,本该复活的男尸,却转眼间生机尽去,化为一具枯骨,灰飞烟灭……
简蘅没有算这山上死了多少人,她将所有冤魂厉鬼引入轮回。至于来世是猪狗,妖魔,还是人,要看?他们自己生前死后的因果造化。
明月将逝,金日高升。
简蘅走到木讷呆滞的少女身边,看?了她半晌,突然朝她伸手——
“原意跟我走吗?”
辛思意只是神魂被封印沉眠,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况且简蘅并不只是通过言语来询问,更像是以某种?力量,直问她心魄神魂。
辛思意颤着身体站起来,因无法顺利自控身体,她走向简蘅时跌跌撞撞,几次跌倒,又几次爬起来。
短短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辛思意最后一步迈到简蘅身边,手指紧紧抓住她的袖口不松。
“姐……姐、姐,我……带我……走。”
简蘅没有拂开她的手,只是问道:“你知道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
辛思意这次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侧首望着简蘅,原本应该木讷空洞的眼睛里?,再次冒出泪光水意。
她不知道简蘅会带她去哪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父母皆逝,天下之大,好似再无她容身之处。
她像一只初生便没了父母的幼兽,本能地想要跟随唯一熟悉的人类。
简蘅手指拂过她的双眼,随即化为一道灵光消失于天际,只留下一道余音:
“神魂已合,往事已去,若有心,可到横天宗拜师问道。”
简蘅离开后不久,一只山猫不断飞奔跳跃,朝她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
鹭城。
简蘅到达横天宗分驻点的时候,驻地内大堂空无一人。
简蘅在此等了半天,才有一炼气二层的弟子,打着哈欠从内室中走出。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
“记册的灵石可带了?没灵石,我们可不会帮你登记录名。”
简蘅没理会他的话,只问道:“驻地执事何在?”
那炼气弟子闻言,揉了揉眼睛,看?着周身气息不显,宛如凡人一般的简蘅,大笑道:“就你?想见我们执事王师兄?”
“且交了灵石,排队去吧。”
简蘅以指为剑,一道剑气迸发而出,划过那弟子耳畔,将其身后的黑石柜台劈裂。
横天宗所有驻地建设材料,皆是精挑细选,石料大都坚.硬无比,非一定修为无法损毁分毫。
那炼气弟子在分驻点当差足有大半年了,还未见过谁能在黑石上面留下痕迹,更遑论随手劈裂。
他呆傻般怔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简蘅拿出一块弟子令,“让你们执事出来见我。”
炼气弟子看?到那弟子令,这才悚然一惊,知道简蘅怕是宗门正式弟子,当下连怕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跑回堂后去传话。
“王师兄!大事不好了!”
“宗门来人了!”
王闵泽正在算着这个月私下缴收的灵石、财宝等资源,手里?还拿着一颗鸡蛋大小的乌海珍珠,他一边拿着珍珠细细端详,一边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宗门来人,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如此慌张。”
“来的是哪位外?门弟子啊?可是我东陵王氏一派的?”
“不……不像是,王师兄,我觉得?那人……像是、像是内门弟子!”
王闵泽手上动作一顿,他收起珍珠,朝那炼气弟子笑道:“师弟,你怕是离宗久了不知道,我们横天宗,只有外?门弟子多在外行?走,内门十四弟子,那都是天边的人物,不说各个位高权重,那也是地位非凡,怎么可能到我们这小驻地来?”
王闵泽说罢,想了想又道:“既然来历不清楚,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这就传讯回族里,请叔父过来一趟。”
“那……师兄,外?面等着的那人怎么办?总不能撵走啊。”
王闵泽转过身继续拿了一块品色不错的灵石把玩,“那就看?你的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人打发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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