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耍横泼赖的模样,哪儿还有半点宗室命妇的格局?分明就是一市井泼妇!
梁志超和侯少云,不约而同地看向成甯。
成甯只是看了猫老娘一眼,经过沙场铁血的人,平日温和浅笑也就罢了,如今骤然冷脸气场全开,猫老娘一阵窒息,竟腿软“噗通”跌坐在地上?
成甯说:“宠儿子无可厚非,宠着儿子草菅人命,那就得宗人府代为管教了。”
“毕竟,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回来的雷家天下,可不想再次失去。”
猫老娘瘫软在地上,裤裆里一阵湿热,紧接着尿骚味迎风飘来。
梁志超对身后的带来的两名御前侍卫说:“带着茅石川到公堂里去吧。这场案子,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宗人府监督!”
前面押解着猫小公爷走着,捎带眼的,看了看心疼得脸上肌肉直抖的猫老娘。
梁志超毫不同情,轻声吐槽:“养而不教母之过。现在知道要吃苦头了就哭哭啼啼了。也不知道自家儿子当年造了多少孽。远的不说,小两年前柳贼占京时,有大内太监拿了一辈子攒下的赏赐细软,逃出宫外打算攒个两进四合院儿。眼瞅着人家就要钱货两讫的成交了,这厮勾搭了那卖主儿,派出他的贼猫,三两下子把房屋地契撕吧个稀烂。生生吞了那太监五千两养老银。可怜那太监人财两空,抱着自己的宝贝盒子气恨交加,没两天病死在京城外面的地窝儿里。这猫小公爷和卖主儿倒是把那五千两银子二一添作五,又够十天半个月的花销。要搁那会儿,他怕是做梦都没能想到,今天能会有自己吃亏的一时一刻啊!”
成甯道:“还有这种事?”
梁志超说:“多了去了,罄竹难书呐。”
“看来……”看了梁志超一眼,成甯黑黢黢的眸子里写上了赞许,“你那几年和头先生,没有白当啊?”
梁志超扬起嘴角,扬起下巴,颇为自得:“好歹算得上一只地里鬼。”
他们俩身后跟随着的大理寺卿侯少云,亦步亦趋,听出一脑门子汗。
看来如今的天真是换了,自己也得好生把看家本事拾掇起来,练一练才行……
这会儿,怕只是个开始!
但是,压力重重之余,侯少云还感到雀跃?
大约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他是十五年前的武状元,也是正儿八经的披红挂彩游过街的。
寻常武状元,不过比的是棍棒、拳脚、弓箭骑射。棍棒的话,能够一对一的走个一百零八式杨家枪法,也就算是上上之才。骑射,有静靶和动靶。静靶原地勾强弓挽箭,十箭为数,算总环。动靶须得上马穿行障碍,过栏跃沟,在那马儿跃起的瞬间,看到原木围起的遮掩着露出半边的人形靶子,一箭过去,击碎人形靶的首级,那才叫一个“擒贼之首”,是个好彩头!
诸般武艺考校结束,才由皇上亲自点出状元、榜眼、探花,并二甲出身,和文官取士流程大致相同。
而侯少云自己本身又从小爱听书琢磨,最喜爱听狄公案、包公案等传奇故事,听完之后还琢磨,如何寻觅蛛丝马迹,如何让凶手绳之以法等等,在刑部验案子时,颇有心得。
只可惜到了景熙帝末年,文官权越重,武官越发地位轻微,重文轻武越演越烈,侯少云也就渐渐收敛了锋芒,在大理寺内过上了按部就班,混吃等死的日子……
“侯卿。侯卿!”梁志超两声招呼,把侯少云从沉思中拉回来,忙深深作揖:“梁大人,方才走神片刻,请见谅。”
梁志超说:“侯卿可是烦恼此案该如何作判?”
侯少云:“……”
不等他回答,梁志超说:“既有宗人府督办,自是替大理寺撑腰的。侯卿不必过虑,秉公办理即可。”
侯少云笑道:“有王爷和梁大人在,下官自是无后顾之忧的。只是这宗人府的分寸拿捏把握,下官斗胆请教一下大人……对于这样的事儿,是罚禁足闭门思过呢,还是罚俸?如果是罚俸的话,是半年还是一年,比较合适?”
怪怪地看了侯少云一眼,梁志超又笑了,“侯卿您这是在试探呢?行吧,我这儿正好也能给侯卿您交个实底儿。猫小公爷这事儿,虽然没有伤害到人命,但影响极坏。贼猫盗窃,周围邻居街坊也都传开了,要只是罚俸,他一年200石粮食,还不如他的贼猫出去一回,能顶什么用?”
侯少云说:“那就是禁足了?”
梁志超摇头:“您觉得,给猫淬毒,险些伤了五条性命,只是禁足,够吗?”
侯少云道:“梁大人,别跟下官弯弯绕了……说好的实底儿呢?”
梁志超说:“就,该怎么罚怎么罚好了!”
话说到这上头,精熟《大顺律例》的侯少云心里有底了,说:“行。这件事交给我了。”
等上了公堂,侯少云居中而坐,成甯在左,梁志超在右。
猫老娘和猫小公爷上来了,倒是平静了。猫小公爷三跪九磕,爬起来之后,还涎着脸问:“皇兄,我的腿好酸,能不能赏把椅子坐?”
成甯本纹风不动,猫小公爷又说了一遍,这次底气明显没那么足了。
成甯才抬起眼睛说:“皇兄?谁是你的皇兄?”
猫小公爷一窒息,猫老娘说:“子睿,你现在当了摄政王,翻脸不认人了不是。按着辈分,你得喊我们家耿老亲王一声伯父,我这个小孩儿,四十岁才得了,老来子。正儿八经年纪小辈分大,喊你一声皇兄也不为过啊。”
成甯说:“呵呵。”
猫老娘老脸一红,继续舔着脸说:“难道我说得没道理吗?都是同宗的,也就是你从龙有功,不能丢下咱们穷亲戚不管。”
哇,这一套倚老卖老手艺用得如斯纯熟,饶是当过和头先生的梁志超,都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这是乡间泼妇那一套啊!摄政王是骑马打仗的,再往前还是京城才子,文成武德不必说,唯独是这套——他吃得消吗?
梁志超尚且捏一把汗,就更甭提侯少云了,没想到猫老娘上来就是脱了裤子打老虎,又不要脸又不要命的。
侯卿后背上干了的没多久的官服,又开始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