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听到自己发抖的声音。
谢绍宫没回答，也许是觉得答案太理所当然，根本不用问为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哪有什么为什么？
又也许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诡异的沉默中秦凝的不安渐渐扩大，像是一个黑洞一样不断吞噬着她。
她不管不顾地伸手抱住他，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嵌入骨髓，在狭小的空间里拼命仰起头，用干裂的嘴唇吻他。
“你后悔吗？”
后悔来找她，结果被困在这个蠢地方，说不准连命都要赔上。
她一直怀疑他的真心，在此时显得何其可笑，其实自己何其胆小，就因为一个秦欣然，连再次尝试的勇气都失去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喃喃应道：“笨蛋……”
“我们会死吗？”
默了下，谢绍宫舔了下唇，“怕吗？”
他想看清楚秦凝的脸，可是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满脸泪痕的轮廓，他抬起手想擦干净她的眼泪，手却因无力垂了下去。
怕，当然怕，谁会不怕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声音微弱，却意外坚定。
“之夏他是你的……”
秦凝想告诉他，之夏是他的孩子，话才说了一半，谢绍宫山一般的身体忽然栽倒下来，秦凝脸色大骇，手足无措地去抵住他，“谢绍宫！”
随着他身体砸落下来的还有他为她支撑起的生存空间，正在强烈的绝望和悲伤笼罩之际，头顶忽然一亮，伴随着一声疾呼——
“在这里！”
昏迷之前，秦凝看到一张白净的脸，她下意识地张嘴求救，本能地把谢绍宫往前推，“救他……”
再次醒来时是在C市市立医院的病床上。
入目皆是独属于医院的白色，三五个医生围在病床边，她睁开眼，从人群中看到那个面容白净，身材高挑的男人，嘴唇蠕动了下，“唔……”
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玩味地挑了下眉，“你昏迷三天了。”
三天？
往左右瞥了眼，没看到谢绍宫，秦凝面露急色，无奈嗓子干涩的不行，稍一用力就跟刀割似的疼。
似看出她想问什么，男人唇角翘起，“放心，谢绍宫命大的很，死不了。”
闻言，秦凝心里的巨石落了地。
男人又补充了句：“他就是死了也值得，毕竟为了美人献身还能传出一段佳话。”
听出他话语里的揶揄和调侃，秦凝微微发怔，昏暗的地道里他不顾一切地为她留出生存空间，他掷地有声地说不会让她死，他那么霸道，那么蛮横，又那么……
“他，在哪……”
“呵～”
男人看过来，坏笑道：“你在意他？能换你一个在意他也不算亏了。”
秦凝心急如焚，偏那男人始终不答，她白着脸又问了一遍，话音未落，便见病房门打开。
谢绍宫坐在轮椅上，上半身打着赤膊，心口缠着绷带，黑漆漆的眸光深邃而温柔。
他比她醒的早，腿骨折了，肋骨断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痕不计其数，因为失血过多连着输了两天的血，医生都说他性命危急，他愣是凭着小强般的生命力迅速恢复过来。
zero毫不意外，不然他也无法在各种势力中如鱼得水，自己开出一片天地来。
早在秦凝醒来前，他就到了门外，听到zero和她的对话，便在门外又等了会。
她看着他，慢慢地翘起了唇角，带着一抹庆幸和感激。
真好。
还能看到他真好。
“我说你们两个要含情脉脉的对视到什么时候？”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气氛，zero摊摊手，嬉笑着道：“要不是我，你们这时候就只能黄泉里做伴了，救援服务费麻烦结一下？”
脸一沉，谢绍宫冷冷扫他一眼，“欠过你的账？”
“我得收双份的。”
竖起两个指头，zero煞有介事地道。
看他们言谈熟稔，肯定是旧交，秦凝露出一个笑，这才生起些许真实感。
“之夏没事，他来看你几次了，小家伙赖着不肯走，我赶他回去休息了。”
知道她最挂心的就是之夏，谢绍宫告诉她，“之夏和左凡都是第一批获救的，之夏有点小擦伤，你不用担心了。”
左凡护住了之夏，这点多少让谢绍宫有些不是滋味，按这女人柔软的性子，没准就傻兮兮的被感动了。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感激左凡，不然他无法想象失去之夏的秦凝会变成什么样，于是，用zero的话来说，这感觉真憋屈。
静静地看着他，秦凝轻轻抬了下手，谢绍宫见状皱眉：“你手上还在挂水……”
她伤的很重，背后血肉模糊，一块碎石板嵌在肉里，医生做手术取出来时说差点就刺穿肾脏了。
然后又是伤口感染发炎，能在三天内醒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是奇迹了。
秦凝看着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庞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好似上好的羊脂玉，她的目光缱绻温柔，她许久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了。
他看着，忽觉一阵心悸。
莫名地，想到绝境之时的那个吻，他忽然好想把她揉进怀里，嵌入骨血……
“谢绍宫？”
她突然开口，声音暗哑，却像是一只手搅乱了心湖，他轻嗯了声。
“离婚协议你没签字？”
他不知她为何忽然问到这个，只怔怔地点头。
秦凝冲他一笑，歪着头，“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给之夏一个拥有父亲的机会，如果连死亡都不惧怕了，那她在意的秦欣然也无足轻重了。
谢绍宫懵了，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偌大的惊喜铺天盖地地卷来，只有弯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说那是他认识谢绍宫以来看到过的他最蠢的表情。
重新开始或许是秦凝一时冲动所下的决定，但是她没有后悔，话说出口后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
他一直没签的协议是不是也证明了她在他心里是有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