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普通百姓需要劳作才能养活自己,可别人能做的他也能做,再怎么辛苦,也比他整天被关在宫里,强迫着听太傅他们讲课,学习那些枯燥的知识,还要每天做功课要来的舒坦多了。
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了,自己虽然年纪小,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他才出来一天而已,只是插了点秧就支撑不住,不就证明慕容惜羽说的是对的,他只能回宫继续之前的生活?
慕容惜羽有些无奈,问:“那殿下今天还打算继续插秧吗?”
这孩子也是倔,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插秧嘛,暂时就不必了,还有其他需要做的活吗?”萧安澜讪笑着问。
插秧真不是个好活,除了双脚踩在泥里那种感觉他无法忍受,长时间弯着腰累的他头晕眼花之外,那大太阳晒的他是真受不了。
他现在还觉得烦躁难受,很想吐,一口饭都不想吃,要是再到太阳底下晒一天,他非病倒不可。
“其他的吗?庄子里的话就是挑水劈柴浇菜,庄子附近的话就是打铁打猎,你想做什么?”慕容惜羽忍着笑问。
萧安澜一脸严肃地想。
劈柴打铁那问都不用问,肯定需要大力气,他根本做不到。
打猎的话也是需要真本事,万一碰上凶猛的恶兽什么的,他不但没有收获,还要别人来保护他。
这么算起来,他就只能浇菜了。
可是这浇菜也太简单了吧,他在皇宫里看那些宫女浇过花儿,不就是舀一瓢水倒上,这也显不出来他多有能耐啊。
“你先别急着嫌弃,过去看看再说。”慕容惜羽看他那牙疼的表情,就又忍不住想笑,扶着他起来问,“你真的能行吗?如果实在累就别逞强。”
万一真把他这个小身板累出点好歹来,皇上还不得心疼死。
“没问题,走吧。”萧安澜也是想着浇菜不用花什么大力气,去就行了。
两人一道来到菜园子里,萧安澜正看到几个少年正在来回挑水浇菜,他愣了一下,问:“这水还要自己挑过来吗?”
“不然呢,水自己跑出来呀?”慕容惜羽忍俊不禁。
萧安澜顿时涨红了脸,赶紧说:“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我去提水了。”
说完跑过去拿了一个水桶,跟着那些少年去打水。
他年纪还小,身量也不够高,是不可能挑得起扁担的,只能提水。
慕容惜羽笑着摇了摇头,到一边去看着。
萧安澜一开始还信心十足,虽然身体酸痛,但是提水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来回提了五、六趟之后,他就累得气喘吁吁,腰也直不起来。
看那些少年们也累的满头是汗,但仍然不住地水浇菜,这么大一片菜园子,要整个浇一遍是很需要时间的。
再说现在正值一年里最炎热的时候,太阳当空,地里的水很快就蒸发干了,毫不夸张地说,基本上要一天浇一次,怎么可能不累?
萧安澜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少年来来回回忙碌,眼里的骄傲和不服气慢慢退去,代之以和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深沉和怜悯。
那是一种只有把天下百姓疾苦放在心上的君王,才会有的气度和胸怀。
慕容惜羽看着他那神奇的变化,心中对他很是赞叹。
不愧是太子,被三公教导着长起来的人,骨子里就有一种责任和担当。
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多说的,有朝一日他自己明白过来了,就变得简单了,她带萧安澜出宫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萧安澜放下水桶,过来看着她宁静美好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每天都会这样吗?”
“是的,不管是插秧也好,浇菜也好,打柴打猎等等都好,他们要每天都劳作,只要一天不劳作,就会没有收入,没有饭吃。”慕容惜羽点头,接着微微冷笑,“他们即使这样辛苦的劳作,最终的收成也有九成以上不属于他们。”
“为什么!”萧安澜吃了一惊,义愤填膺,“难道不应该谁种出来的米粮就归谁吗?”
如此辛苦却只能得到不到一成的收入,怎么养活一家人?
昨天他跟那个小姐姐闲聊的时候,知道她家里老老少少有十几口人,就这么点收成的话,根本就不够吃!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给雇主劳作的,雇主收上去的米粮还要交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雇主也是没有办法。”慕容惜羽解释说。
这庄子虽然在她的名下,但是这么多年收成一直是谢姨娘收着,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至于慕容峻交了税,她也不清楚。
税都是自己上报给官府,正常来说没有人敢虚报,但是也会有一些投机倒把的商人,以各种名目逃避交税,总能减轻一些负担。
这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一旦被查到,轻则赔款坐牢,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是父皇让他们交这么重的税吗?”萧安澜声音闷闷地问。
三公教导过他,税是国之根本,必须要征收的,但他从来不知道,交税能让百姓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税是国法定的,大魏刚刚经历过战乱,皇上其实一直在减免赋税。”慕容惜羽说到这,有点犹豫,该不该让他现在就知道这些不堪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毕竟年纪小,如果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似懂非懂,回宫质问皇上也不好。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交这么重的税呢?”萧安澜才问一句,接着恍然大悟说,“是因为各地的官员没有听父皇的吩咐吗?他们是不是把讹诈百姓的钱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慕容惜羽都有点哭笑不得,说:“这些都是谁教殿下的?”
她还以为萧安澜是个白纸一样,不懂这些呢,原来他胸中自有丘壑。
三公现在肯定不会教他这些,皇上应该也不会,他肯定是通过一些别的渠道听到的。
萧安澜挑了挑眉说:“我自己想的呀,父皇减轻他们的赋税,他们的负担却一点也没有减轻,问题肯定出在中间环节上,还不是这些官员们从中动了手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