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独对山贼

眼见身子即将坠地,长月脸色一白,蓦地提气翻跃,却因太过焦急紧张,轻功未能全然使出,反倒是在半空翻转半圈后,便滚落在地。

身子骨蓦地撞在了地面,即便滚了好几圈,但浑身骨头依旧发疼,犹如散架一般。

待抬眸,那辆精致的马车已然远去,车轮扬起两道尘粉,竟是牵扯出了几分凉然无情之感,而那些策马追来的山贼,则有一半停了下来,纷纷将长月彻底围住。

一时,气氛缄默,犹如静止。

周遭策马而立的山贼,神色冷沉,待看清长月的脸后,纷纷面露惊艳,最后竟抑制不住的咧嘴笑开,兴奋至极的道:“是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娘们!”

长月心底凉了几许,在山贼们欲要下马朝她捉来的刹那,她出声道:“慢着!”

她嗓音尖锐挑高,倒是让山贼们稍稍一怔。

长月则是趁这空挡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淡然而立,随即又道:“我已被你们围住,逃脱不得,但各位的老大却是被人所伤,如此,各位不想报仇?”

山贼们斜眼望她,片刻,有人则道:“方才那坐在马车内的小子也跑不了!我们寨子里老油出马,那小白脸也没好结果。”

长月冷道:“他能隔空扯下马车车帘,内力自是浑厚,想必各位当时也瞧得清楚。如此,对付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你们仅有熟人策马去追攻于他,无疑是损兵折将,全然覆没。而我,则知他软肋在哪儿,你们若是先不动我,带着我一道去追他,我自能指导你们那名为老油之人,攻其软肋!”

山贼们似信非信,纷纷面面相觑。

片刻,其中一名脸上横亘着一条长疤的人道:“你与那小子也是一伙人,你会帮我们?”

长月神色淡漠,连语气都麻木不已,“我不过是半道被他抓的人罢了,再者,我若真与他是一伙人,他会在危及时刻将我推下来阻挡你们?”

“狗子,这娘们说得有道理。那马车内的小子的确有几下子,那小子伤了老大,务必杀了或是活捉,反正这娘们在我们手上,翻不起浪,不如,我们就带上她追过去,看看老狼能否应付那小子,若是不能,再听这娘们的话也不迟。”

那面上有疤的粗犷男子似是想了一下,倒也点了头。

长月神色微动,未待他召唤,她已是主动靠近了他的马,手稍稍往上一抬,朝他探来。

她容颜倾城,绝丽清雅,浑身透露的高贵雅致的气质惊如天人,整个人一举一动都透出万般精致,犹如天外来人,着实是倾城无方。

在场之人的目光皆朝长月落来,惊艳呆愣。

马背上的狗子已是稍稍看呆,待反应过来,本是横亘着伤疤的粗犷面容顿时闹了个大脸红,随即目光瞧着长月探过去的手,咧嘴大笑,“老子这辈子都没女人对老子主动过,今儿倒是遇上天仙的娘们对老子主动了!”

嗓音一落,黝黑粗壮的手顿时握住了长月手腕,蓦地用力,长月已是轻巧被她拉了起来,最后坐定在了他的身前。

刹那,一股子汗味夹杂着其它味道一起涌来,长月稍稍皱眉,麻木冷沉的心底略有翻涌。

“小娘们,坐好了,老子要策马去追那小白脸了。”疤痕男粗犷一声,嗓音卷着喜意难掩的笑,随即手中皮鞭一扬一落,马儿当即嘶鸣一声,蹄踏而出。

猛烈的风迎面卷来,吹落了长月发上的牡丹花,更拂散了头发。

这山贼策马极猛,风驰电掣,长月眉头一皱,思绪翻转,却也仅是片刻,她皱眉朝身后之人缓道:“公子可否慢点,我身子历来孱弱,经不起这般颠簸。”

她娥眉紧蹙,满面柔弱,加之面颊也被冷风吹得稍稍发白,一时倒是真显得病态尽显。

疤痕男怔了一下,却也在回忆长月方才那句‘公子’,一时,倒是极为难得的点了头,扭头朝身后跟随的山贼们道:“这小娘们身子弱,经不得这般颠簸,你们先追过去,老子带着这娘们慢慢追过来。”

这话一出,其余山贼却是爆发浓烈大笑。

“狗子常年累月抢人杀人,干的女人也不少,怎独独今儿开始怜香惜玉了?”

这话一出,众人再度大笑。

“你们少废话!这娘们是要献给老大的,若是真颠散了,老大追究起来,你们担责?”疤痕男子道。

众人仍是不信他这话,哄堂大笑,待片刻,其中一人道:“这娘们的确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若是真颠得散架了,倒也可惜。狗子你便好生怜香惜玉,但可莫要偷吃。”

嗓音一落,便率先策马加速而去,其余山贼则是邪笑秽然的朝狗子与长月扫视,最后也策马奔去。

长月目光一直淡定麻木,却是悄然将肩上的包袱抱在了怀里。

狗子也当真减了马速,迎面而来的风不再那么如刀冷冽,反倒是稍显得柔和。

“小娘们觉得这速度如何?”身后狗子粗犷着嗓子问。

他的确不懂怜香惜玉,纵是言道的话也粗犷不堪,令人心生畏惧。

山贼便是山贼,烧杀抢掠的勾当自也干得不少,这次这山贼能对她稍稍破例,这缘由,长月心底则是了然如雪,若非她慕容长月容貌上乘,又岂会得这山贼特殊以待。

只是她从未料到,她慕容长月,竟也会有,以色侍人的一刻。

“这般马速,便是正好,多谢公子。”她再度冷漠出声,话语有礼,但心底深处,却是冷沉狂涌。

这话无疑是极为违心,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不惯,奈何身后的山贼却是极为受用,挑着嗓子粗然而笑,道:“小娘们倒是会说话,跟着那小白脸倒也可惜。等老子们解决了那小白脸,便带你去天风寨,凭你这姿色,做个压寨夫人都行。”

压寨夫人么?

长月神色逐渐慢腾出几许复杂,唇瓣也勾唇半抹冷弧,却也仅是片刻,她修长的手已是悄然探入了身前的包袱内,拿了一只朱钗出来,随即淡然冷笑,只道:“压寨夫人,我许是无缘做了。”

嗓音一落,不待身后山贼反应,她眸光一狠,手中尖然的朱钗已是猛然用力的锥入了毫无防备的山贼心房。

山贼惨呼一声,下意识的将长月朝前猛推,长月并未反抗,随着他的推力当即落马,最后在地上忍痛翻滚了几圈后,瞅准了身旁密集丛林,努力拼命的提气,身子也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的撞向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

长月神色一沉,当即眼明手快的伸手,待身子撞向树时,便猛然用力抱住。

那马背上的山贼,疤痕亘生的脸上顿时苍白,满眸惊天怒意,那被朱钗袭击之处血流不止,不多时便染红了他身上的兽皮,他杀气腾腾的抬眸望向长月,怒道:“小娘们!老子杀了你!”

嗓音一落,便策马而来,待靠近长月抱着的那颗树下,他手握成拳,猛然砸在树干。

刹那,树木当即晃得厉害,长月微惊,更是将树干抱得极紧,待见那男子毫不罢休,继续要抬拳撞向树干,她眉头一皱,咬了咬牙,待猛然提了口气后,身子再度朝不远处的一棵树跃去。

那山贼眸中怒意更甚,毫不罢休的继续策马过来,势必今日要将她弄下来。

长月无奈,浑身也增了几许灼热感,未服用那血色牡丹,此番不过是稍提内力,便有些吃不消了。

她紧抱着树干,目光垂落,凝着山贼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只在期盼这人血流休克,期盼他坠马落地,那时候她便能一句逃脱。

奈何这山贼却是体力惊人,砸了几下树干后,他仍未倒下,反倒是下了马背便在地上捡了碎石,朝长月猛的砸来。

长月胳膊骤然受痛,她眉头紧皱,再度提气,跃向不远处的树干抱住,那男子则跑步追来,待正要靠近大树,长月再度提气跃向另外树干。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幸得这山贼不会轻功,更幸这山贼砸石头的伎俩不高,几个回合奔跑下来,他伤口溢出的鲜血越发的多,甚至有鲜血都顺着他身上的兽皮滴落在地。

长月紧张的望他,心口因提了内力而泛着灼热,浑身都似是感觉到了不适,只是几番下来,她倒是明显能觉轻功可应用自如,就怕心口灼热太甚,会令她身子吃不消,从而跌落下去。

林子沉寂,风声微隐。

长月冷眼紧盯着地面山贼,不断的飞跃。

她与他,不过都在孤注一掷,在豪赌,赌谁会坚持不下去,如今,他与她皆孤立无援,皆是在拿命相搏,而这男子,大抵是自尊受挫,是以非得要抓住她狠狠践踏,而她慕容长月,却是不得不动用蹩脚的轻功逃命,本是想飞得远一点,奈何心口的灼热与内力皆不允许。

半晌,那男子似是跑累了,立在地上不动了,而长月,却早已是心口灼热得不敢再提气飞跃。

二人目光短暂相汇,一人淡漠冷沉,一人怒意滔天,却也仅是片刻,那山贼再度捡着碎石朝长月砸来。

长月无奈,此番腿被砸中,惊痛袭来,她紧贴在树干,不敢再飞,心思流转了一番,便也开始咬牙努力的折断了头顶的树枝,纷纷朝地面上的山贼砸去。

山贼左躲右躲,虽险险避开,奈何面色却是苍白如纸,地面的血迹也越来越多,待长月将头顶能伸手够着的树枝全部折断,正愁无枝可折时,那地上的山贼,终于是突然倒了下去,整个人在地面砸出重重的闷响声,随即闭眼瘫软在地,不动了。

长月心头骤然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待等了半晌后,未见那山贼起身,她终于是稍稍放心下来,再度拼命的提了口气,跃下了树干。

因着浑身乏力,心口灼热,长月落在地上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定,她仅是仓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山贼,便神色一沉,拖着疲惫而又不适的身子朝林中深处小跑而逃。

待跑了很远,身子也疲惫不堪时,长月终于是在林中一处土丘处停了下来,随即掩藏在土丘后方坐好,整个人猛然的喘着大气。

今日一搏,山贼中脱困,无疑是令她想都不敢想。

她还曾以为,随着那妖异之人御车离开,纵有山贼追上,也定会被那妖异之人全数解决,奈何,他却是先将她扔了下来,让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武功完全蹩脚的她来独自应对。

心思至此,一股子莫名的失望与冷嘲油然而生,就这么突然间,她有些恨,更有些庆幸了,若是方才独自应对那几名山贼便是她能彻底脱离那妖异之人身边的代价,那这代价,她如今也乐意承受。

再者,今日那妖异之人突然反常的要让她抚琴,更还从中大乱,弹了几个高亢突兀的调子,想必从那时开始,那人便有意整出动静,吸引山贼才是。

若这点她当真怀疑未错的话,如此,那妖异之人便着实深沉恐怖了,太反复无常了,若是继续与他呆在一起的话,保不准何时又要被他推出来送命。

长月如是想着,心底嘈杂翻涌,难以平息。

周遭沉寂,徒留风声隐隐,周围树叶也被微风卷着沙沙作响,更是衬得周围宁静沉然。

半晌,长月稍稍合了眸,准备努力的调整心绪,更想好生休整一番,待身子力气恢复,再继续出逃,逃得越来越好。

哪知此番合眸,身子疲乏困顿,竟是稍稍睡了过去,待终于醒来,抬眸顺着树缝而上观了观天色,却见天色已晚,黄昏已至。

竟是,睡了这么久。

长月心底蓦地一紧,随即按捺心神的逐渐起身,继续迈步往前,然而刚走几步,肩头却被什么东西突然砸中,待她蓦然停足,正要转头观望时,一道懒散悠然的嗓音扬来,“长月公主便要这么走了?”

懒散的嗓音,悠然的强调,那一字一句都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兴味与邪魅,却令长月眸色一紧,熟悉至极。

她僵立在原地,紫袖中的手都骤然成拳,待极慢的回头一观,便见不远处,那辆华丽的马车静立,而那一身白衣牡丹的人,正懒散倚靠在车内,俊然风华的面上尽是兴味邪魅的笑。

果然是,仍未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