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伽罗将孩子暂时托给嬷嬷照看,出了内室,“什么事让你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话?”
“如今,我们用了半年多的时间,终于让西秦一切恢复如初,眼下,这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也该提上日程了。”
宋伽罗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令他苦恼,却不曾想,是因为这事。
“那你找司礼监算一算,找个黄道吉日啊。”
她内心十分平静地看待这事,她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眼前的浮华对她来说不过是烟云罢了。
顾知珩瞧出谈及此事时,她似乎并无兴致,内心纳闷,“做我的皇后,你就没有点激动和兴奋吗?”
“我为何要兴奋?”宋伽罗不解地看着他。
顾知珩又问:“这就意味着你是一国之母,打理三宫六院。”
“哦,你的意思是你主外我主内是吧?还打理三宫六院,怎么的,你还想来个后宫三千佳丽啊?”
顾知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其重要之程度不用我多说,你都明白的。”
“我明白。”宋伽罗深吸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安分地待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一件事,经过后卿这事之后,我对自己的追求更加明确了,我不喜欢在这深宫院墙内,就这么度过一生,我喜欢过着游山玩水的生活。”
顾知珩顿住了,“这是你的追求?那我呢?你又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我爱你,但我不是爱到失去了我自己,但我也苦恼,如果妥协,在这王宫做一命打理后宫的皇后,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可如果我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我们注定,要桥归桥,路归路了。”
气氛在两个人的谈话间,骤然沉闷下来。
宋伽罗又说道:“孩子还小,等他们两岁三岁了,我便带他们离开。”
“你这是擅自做好了决定?”
顾知珩不敢置信,她真的选择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的志向在朝堂,而我的志向在千山万水中,我不愿意退让,也不愿逼迫你放弃你的志向迁就我,所以,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之间,顾知珩没想到言语反驳,因为他大脑一片空白。
原以为结余后生,他们应当是携手共生,在这高位上一同前行,然而,如今证明,一切都事与愿违。
“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先离开了。”
顾知珩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几日,宫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儿。
往常太子殿下再忙,都会在每一晚过去同太子妃同塌而眠,然而,如今内务减少了些许,却见太子一人歇息在了御书房。
“哎,你说皇兄和嫂嫂是不是吵架了?”
晚上,昭和公主没忍住,同躺在自己身旁的无华公子讨论了起来。
“看样子像。都五天了,顾知珩都没去找过一次伽罗,百分之八十肯定吵架了。”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这样一直下去吧?”
无华公子笑她,“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没听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位和?”
“也是。”
昭和公主听信无华公子的话,没去管这事,但又过了五日,两个人还是各睡一处。
这可让她愁坏了。
“怎么办啊?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他们三年,十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说话了呢?”
无华公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伽罗对自己喜欢的人向来是很宽容的,即便她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十分柔软,典型刀子嘴豆腐心,能让伽罗十来天都不去理会,这顾知珩到底做了啥?
“这样,我去问问伽罗怎么回事,你去问你皇兄,咱们再回来综合分析。”
“好!”
“啪~”两人击掌,达成共识。
翌日清早,无华公子来未央宫看望宋伽罗。
“哟。”宋伽罗刚喂完奶,打算出来吃个点心再回去补觉,刚好就见到无华公子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你跟顾知珩最近怎么了?”
他一上来,还是延续开门见山的风格,这点,与宋伽罗一模一样。
宋伽罗咬了口点心,喝了口茶,“就意见不合,志向不同。”
“说具体点,我懒得猜!”
“简单说,他想做勤政为民的好皇帝,而我只想做游山玩水的咸鱼,所以……”她努了努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俩要离婚啊?啊呸,不是,你俩要合离?”
宋伽罗点头,“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好办法?”
无华公子叹气,“你就不能身兼二职吗?你也可以做他的皇后,西秦的国母,同时去游山玩水。”
“听起来你似乎有办法?”宋伽罗眼里带光地看着他。
“我说宋伽罗,你还真的一孕傻三年啊?你想啊,这古代,交通信息落后,多少地方官鱼肉百姓而不为人知,如果你以皇后的身份微服私访,为民除害,同时还能游山玩水,这岂不是乐趣无穷?”
宋伽罗醍醐灌顶,“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无华公子摇头叹息,“真怀念你还没生产的时候,那思维活跃得,工藤新一和福尔摩斯都打不过你,现在生了孩子,你养的包子都比你聪明!”
宋伽罗斜了他一眼,“你这是一边夸我一边埋汰我啊!滚!莫挨老子!”
“行咧,再见我的咸鱼女王!”
宋伽罗没忍住直接上脚踹,不过无华公子这厮跟只马犬似的,跑得那叫一个飞快,所以宋伽罗踢了个空气踢了个寂寞。
另一边,御书房。
昭和公主拿着个食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满脸堆笑,“皇兄,看你如此劳累,我给你带了补神汤,快趁热喝了,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顾知珩狐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来给我送汤,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情?”
“皇兄。”昭和被一眼识破,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你骂我就算了,干嘛骂你自己是鸡啊?我这个做妹妹的,过来关心一下自己的皇兄也不行吗?”
“行,不想说,带着你的汤,滚!”
他这几日心烦意乱的,昭和还往他跟前凑,着实让他烦躁。
“行行行,我直说。”昭和落败,“皇兄啊,你最近跟嫂嫂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已经超过十天没说话了,这可太不正常了,你俩不会是吵架了吧?因为什么呀?”
顾知珩瞪着她。
“哎呀,皇兄,你倒是说话呀,都快要把我急死了。”
“你有这个时间瞎操心,倒不如多看写书,别整日无所事事。”
昭和公主可不爱听这话了,“什么无所事事,我这不是在忙吗?”
“行了,我这还有事情要处理,没工夫跟你瞎闹,下去!”
顾知珩表情严肃,语气不容置喙。
昭和公主还是不放弃,但还没开口,顾知珩先发制人,“你若再不走,我可要让你罚抄易经一百遍了。”
昭和公主气得堵着嘴巴,不服气极了,“走就走!哼╯^╰”
回了自己的锦绣宫,她垂头丧气的,看到无花华公子的那一刻,她打起了半分精神。
“嫂嫂跟你说了些什么?”
无华公子挑了挑眉头,“反正,事情已经成功解决了一大半,你那儿怎么样?”
昭和公主愁眉苦脸的坐了下来,“可别提了,皇兄什么都跟我说,我还被他威胁了一番。气死个人了。”
“也不重要了,他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解开了心结,他们之间就有转机了。”
“但愿吧。”昭和公主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当晚,宋伽罗叮嘱嬷嬷看好孩子,而她则带着自己做的小炒牛肉等几道菜,去往御书房。
她就算不打听都知道这个“工作狂”一定会在御书房里待着。
守在门外的太监一见到她,仿佛见了自己的祖宗一般,这么多天了,太子殿下浑身冷冰冰的,可怕得要紧,好多次在御书房同大臣议政,他们都能在门外听到太子殿下严声斥责大臣的声音,听得他们是瑟瑟发抖。
他们笑容满脸的上前请安。
“奴才们给太子妃请安。”
“免礼,你们退下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抬脚进去,宋伽罗见到伏在桌上熟睡的顾知珩。
走近一看,发现他双眼下乌黑一片,胡茬都长出了好多,颧骨凸出,双眼凹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许多。
宋伽罗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她那日说的那番话,应该让他难以接受吧,偏偏这人还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肯说。
她无奈地情感一口气,去找了一件外袍想给他盖上,以免着凉感染伤寒。
这才刚刚盖上去,顾知珩就被惊醒了。
缓了缓,才道:“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他对她只有想念,但此时见到他,他内心升起了彷徨和不安。
他很害怕,今日的她是过来与他说合离之事。
宋伽罗笑了笑,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边说道:“先把晚饭吃了吧,我来是想跟你说那日的事。”
“不必再说了。”顾知珩害怕的打断她,“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饿了,先吃饭吧。”
他端起饭碗,内心一阵苦涩。
他在任何事情上一向是狠断果决,却独独对她,一再退让,思量再三,还是没舍不得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