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了南边,救人救灾这些事都是宋元清包揽下来,宋元业不过打了个幌子,未真正理会过什么事。
此时他突然跑到渝州来,别说宋元清惊讶,就是各位朝臣也惊讶。
只不过有人是真惊讶,有人是假惊讶罢了。
宋元业换了套衣裳,也跟众人一样,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往堤坝上去。
宋元清正听工部的官员跟渝州州知沟通加固堤坝一事,隔着老远瞧见宋元业这一身装扮,眼眸一垂,将神色尽敛其中。
宋元业有个盛大的母族,生母又是皇后,从小就会摆架子。
待走得近了,便双手一拱:“各位大人连日奔波,委实辛苦了。”
这话不论真心实意,还是做做样子,都十分受用,在场的众人也都回礼,七嘴八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一行人寒暄过后,宋元业这才拍拍宋元清的肩膀:“二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待回京,我必好好为你请功。”
宋元清见惯了宋元业这逢场作戏的戏码,神色淡漠的应道:“谢大哥。”
宋元业也不介意他的冷脸,话头一转便问起水坝一事。
南边几个州府,水位线都涨了许多,渝州先头泄洪一回,水灾问题倒也不严重。
但如今水位实在超出太多,堤坝承受起来也有些吃力。
个别薄弱的地方,已然出现裂缝,修补加固堤坝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宋元业听了个大概,心思变活络起来,又问:“可是要先泄洪,再行修补加固?”
这种事情,工部的最清楚,负责此处的工部官员应道:“回王爷,当是如此,否则治标不治本。”
事情繁杂,具体如何行事,还要商讨一番,工部的官员也不过说得一个大概。
宋元业也不大关心,略问得两句,这才跟着队伍将渝州的几个水坝都巡视一遍。
等收工回到临时安置的住所,天色已黑透。
渝州州知已着人准备好饭菜,各位在外奔波一日,早已又饿又累,也顾不得收拾便前往赴宴。
宋元业跟宋元清并肩而行,侧眸见他依旧摆着一张臭脸。
便压低声音笑道:“二弟如此敬职敬业,到头来功劳却都是我的,难道就不觉得不甘吗?”
宋元清本目不斜视,闻言也侧过头来,眸中却带着怒意:“大哥不必试探我,我既承诺就会办到,只望大哥信守承诺,莫要食言。”
宋元业见他神色不假,似乎不知林月初逃脱一事,哈哈笑两声,拍着他的肩头:“都是兄弟两,各取所需,大哥怎会食言。”
顿得一顿,又道:“对了,林姑娘知我要来渝州与同你碰面,特让我给你带句话,她想回家了。”
宋元清眉头一拧,面上便露出两分不忿之色,脚步一顿,瞪着眼儿道:“我不与大哥争功,望大哥也别为难她,她一介女流……”
话到此处,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看着宋元业,讨句准话。
宋元业见他如此,倒有些怀疑林月初逃跑一事可能他真不知情。
若是真知,那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试探一番,心中有了数,宋元业抿唇一笑:“放心,一个乡野之人,只要安分,本王不会动她。”
又道:“而且,本王甚是照顾她,听闻她想家,便着人去请她家人一道去江州相聚。”
“你……”宋元清明显是气急,瞪着眼儿一连的怒意,若不是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很有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宋元业就喜欢看他这副模样,哈哈一笑,却是先行一步。
后头跟着的官员一见两人对上,立时便站得老远,生怕听到不该听得。
此时见宋元业已先行走开,这才敢迈步上前,行过宋元清身旁,还不忘喊得一声。
宋元清纵然有怒火,也无法就这么跟宋元业撕破脸皮,气归气,可还是一摔衣袖,跟着赴宴去。
南边各处水灾不断,渝州情况虽不严重,但渝州州知也不敢奢靡,是以饭菜也多是家常。
众人在外奔波多日,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便是家常饭菜也不挑剔,待宋元业客气两声,就开始用膳。
宋元清脸色不好,便是用膳也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显然坐立不安。
宋元业将他神情看在眼里,也未作声,但心中越发笃定宋元清是被自己吃定了。
坐立不安的宋元清一刻钟后,便借口不适,起身告辞。
渝州州知早见他神色不对,顿时看得一眼平王,见他未表态,便亲自将宋元清送出去,末了又差人准备饭菜送去宴王的住所。
膳厅外大雨瓢泼,宋元清重新裹了蓑衣,戴着斗笠,携着白芨一路回自己的住所。
无旁人在,他面上的神情缓和许多,脚步却迈得极大,隐隐的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渝州州知的府邸也不大,安置不了那么多人,是以其他官员都是借住在渝州各大户家中。
宋元清和宋元业都在渝州州知家的外院住着,一人分了个小院子,虽不是很宽敞,但也舒适。
进得小院内,宋元清的脚步这才放缓许多,见那屋内漆黑一片,心底又有几分忐忑。
白术在廊下候着,见他归来,忙上前行礼。
宋元清淡淡应得一声,见白术点头,这才微微松口气。
脱了蓑衣斗笠,这才抬步入屋内。
屋内未点灯,漆黑的一片,静悄悄的。
他摸到灯台边将油灯点燃,这才见林月初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一头长发散在枕上,面颊染了几分红润,比醒着的时候更好看。
至少,周身的刺儿在这会都已收敛起来。
脚步放轻,行至床边,正待坐下便想起衣裳不干爽,脚步一拐又往屏风后换上干爽的衣裳。
听见悉悉率率的动静,林月初这才睁眼,缓缓的呼口气,心里却别扭得要死。
昨夜她在林中跟宋元清对上线,为了保守起见,还是跟他一道来了渝州。
只不过她进了这屋子,宋元清便去忙别的事,今儿一天都没出现过。
本也不觉得怎么,可方才听到外头的动静,想起二人要共处一室,她才觉出尴尬来,立时躲进被窝中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