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伺候的宫人太监皆吓得一跳,顿时跪了一地的。
成帝心中烦躁,挥挥手:“都下去,别在这烦朕。”
说着又吩咐沈斌:“召武平侯来见朕。”
宋元业从御书房出来,还未出宫门,杜弘文便得令进了宫。
两厢正碰个着,杜弘文以臣子之礼朝宋元业拱手:“平王殿下归来啦。”
杜弘文跟成帝乃是发小,感情自是不一般,在他跟前,宋元业也不敢得意,还得半礼:“是的,劳烦武平侯惦记了。”
二人客气的寒暄几句,待告辞转身,皆纷纷变了颜色。
一个是没想到成帝这么快就召见杜弘文,而另一个却是没想到宴王宋元清就这么死了。
一路紧赶慢赶到达御书房,成帝因动了怒正有些咳嗽,沈斌端着蜜水在旁候着,一连的担忧。
见杜弘文进殿,顿时大大松口气:“侯爷来得正好,快劝劝圣上,龙体要紧。”
杜弘文从沈斌手里接过蜜水,就笑:“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了咱们圣上不快了。”
成帝同杜弘文一道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见他此时还要打趣,忍不住抬眼睨他一回。
接过蜜水润了喉咙,成帝挥挥手,待殿内只得自己跟杜弘文二人时,他这才轻轻一叹:“还能有谁。”
杜弘文自然晓得成帝烦恼的是什么。
儿子一堆,当真成器的却没几个,虽舍不得皇位,但也想培养个储君出来。
成帝年轻时也是踩着兄弟的骨血爬到这个位置来的,到得儿子这一辈,却见不得他们自相残杀。
成帝这人,矛盾得很,儿子退让了,嫌他太过软弱无能,若是心狠手辣些,又嫌他太过无情。
这个储君的标准,当真是极难把握的。
宋元清被水冲走,生死不知的折子送达御前的时候,成帝便觉有异。
暗中派人前往渝州,才知宋元业瞒报了水下有火药的事。
成帝自己是过来人,阴谋阳谋见过不少,便是不点破也明白这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明白归明白,却也不可能为了宋元清杀了宋元业,所以只得在这生闷气。
杜弘文知道自己身份,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清楚,也不顺着成帝的话继续。
只道:“逝者已逝,元清这孩子福薄罢了,灵柩从渝州送回来,也耽误了不少时日,让孩子早点入土为安吧。”
成帝轻叹一声,还是忍不住心中难受,搁了白玉碗,执笔想写什么,却又下不了手。
杜弘文恭敬的从他手里接过笔:“还是我来吧。”
成帝轻轻应得一声,沉默片刻后:“加封亲王吧,江氏……”
……
宴王灵柩午时置放于灵堂,到得傍晚圣旨便已经下来。
宴王加封为亲王,停灵七日,葬与皇陵;江氏赐予婕妤封号,可留在宴王府养老。
除了封赏之外,还有金银珠宝等大小件,可谓风风光光,死得半点不亏。
接旨的是江氏,匍匐在地,哭得死去活来。
她当宫人多年,日日念着能有个名分,可谁能想到,这个名分是用儿子的死换来的。
陆晚舟扶着江氏起身,毫升劝慰一番,又让人打赏了送旨的太监,将人送出府外。
两个肤色黝黑的素衣小厮立在人群最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待到无人之处,穿着高底鞋的林月初这才好奇问宋元清:“你娘应该挺爱你的吧。”
“她爱的是自己。”宋元清面无表情的答道,叫人看不出神色。
林月初只觉这回答太叫人心疼了,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的原生的家庭。
两人拐过垂花门去领差事,过得许久,宋元清听她道:“我爹娘也是爱自己更多一点。”
若不是更爱自己,也不会说离婚就离婚,说再婚就再婚,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宋元清还是第一回听她说起自己的事,不由得脚步一顿,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过得许久,这才道:“没事,以后谁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好歹我还是个亲王,我给你撑腰。”
顿得一顿,又自嘲一笑:“我没死的话。”
林月初噗嗤一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可能死的了,你可是要做皇……”
话音未落,就叫宋元清捂了嘴。
两人对面而立,一低头一抬眸皆可见对方的神色。
空气中散着些不知名的花香,林月初连呼吸都放缓了,眼眸里的宋元清一如既然的好看。
好看得叫她舍不得挪眼。
宋元清叫她的定定的目光看得有些耳红,却也舍不得放手。
直到远处传来些许响动,他这才脚步一挪,带着林月初迅速躲到一处假山的洞璧中。
洞璧窄小,二人只得挨得紧紧的才不叫人发现,呼吸间皆是彼此的气息。
真是叫人又脸红又忍不住心跳。
待那阵响动远去,再无声响时,宋元清这才憋红着脸从洞璧中出来。
背过身去道:“此处人多眼杂,你说话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惹祸上身。”
林月初作为一个现代人,说话的时候确实没那么多忌讳,这会后知后觉的点头保证:“我知道了,你放心。”
宋元清没再说话,只略微点点头,便迈着大步飞快离开。
宴亲王的灵柩停灵七天,前来吊丧的人络绎不绝,宋元业带着几个弟弟更是日夜守在灵堂,仿佛死的是自己亲爹。
这出兄弟情深虽说是做戏,但成帝也乐意瞧见,还曾让沈斌亲去宽慰两句。
守得七日,便要抬棺送往皇陵下葬。
钦天监仆算出抬棺的吉时,正是天色微有曙光,却又将亮未亮之时。
因是亲王下葬,规格也较为隆重,朝中大臣皆要送行。
兄弟情深的戏码演了这么多天,宋元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天色还未亮,便行至灵堂看看还有无遗漏之处。
灵堂内白帆飞扬,长明灯时明时暗,黑漆漆的棺材摆在正中,颇有点骇人。
宋元业行至近前,从香案上抽出三支线香点燃,对着牌位拜得三拜,这才供在香炉上。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香案上的长明灯忽而熄灭,随即便传来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