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更是叫人心中不安。
江婕妤的心态眼看就要崩塌,成帝这才长叹一声:“唉,行了,退下吧。”
他也料定,江婕妤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江婕妤在宴亲王府滞留多时,至此就这么在宫中留了下来。
江氏被废后,多年没个名分,吃穿用度皆是最末等。
后头封了个婕妤,却又常住宴亲王府,宫里也没换个地儿给她,如今回来了,自然是不能像原来那般了。
叶皇后尚在禁足中,姚贵妃好人做到底,便将琼瑶殿的偏殿指给了江婕妤,宫人内侍也都配齐。
江氏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宫人江氏,如今入住琼瑶殿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所住虽是个偏殿,但也清爽雅致,瑞兽香炉香气袅袅,宫人规矩周到,不敢有本分僭越。
江婕妤坐在主位上,瞧着这一切,总算找到了几分尊荣,心头那股不甘之气,也散了三四分。
这就是有身份尊贵的好处。
……
大理寺彻查宋元清遇刺一事,并不顺畅,刺客都死透了,身上也没特殊标记。
看得见都摆在明面上,屁用没有,有用的线索一个都找不到,连个查探的方向都没有。
成帝在朝堂上大发脾气,罚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就连大理寺卿也扣了奉例,可最终还是不了不之。
宋元清也没指望大理寺能查出个什么来,总归自己也伤得重,索性便一心一意的养着伤。
到底还是年轻,那么重的伤势,从鬼门关拉回来,躺个七八日,竟也能下床走动走动了。
江婕妤回了宫,不在王府碍事,林月初也乐得自在,寸步不离的守着宋元清这么个病号。
宋元清自也觉察到林月初待他与以往不同,心绪却复杂得很,既是欢喜,却又有些患得患失。
林月初知宋元清不喜苦药味,这日特做了些玫瑰糖,给他甜嘴。
见他捻着糖,神色变化半天,也不往口中送,不由得奇道:“你不喜欢?”
宋元清犹豫半天,复又将玫瑰糖放回白瓷碟上,正色道:“月初,你不必如此,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整日围着我转,容易引人闲话。”
虽说王府内都是自己人,不敢说道什么,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传出一句两句不好听的,便又要让她受自己牵连。
林月初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坐到他身边:“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宋元清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上,紧了又紧,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你说。”
心中却是既希望林月初说些什么,又不希望她说些什么。
林月初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对,沉默了半响才道:“你的命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
宋元清心尖一颤。
林月初又道:“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这个身份;我想要的,是与你携手并肩而行,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
宋元清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此时却有些听不太懂林月初话里的意思。
他眸中盛着几分不确定的茫然,定定的看向林月初,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止不住的狂跳。
几度张嘴,最后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月初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喜欢从来就没变过,但因着宋元清真实身份带来的麻烦,使得她便是再喜欢,也不想去争取。
可那日见他为了救自己,被扎成刺猬,险些活不了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她想明白了。
未来如何,谁都不知。
她一现代人思想超前不说,还有系统相助,却把眼下的日子过得这般憋屈。
为何不能顺心而为,活得肆意些,爱就爱了,恨也就恨了呢。
未来如何,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林月初眼神坚定,一眼便望进了宋元清的心里。
她道:“你说要跟我成亲的,这话还算不算数?”
宋元清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波涛汹涌。
一时欢喜,一时又忧愁,纠结反复良久,才一脸正色道:“婚姻之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从前是我唐突了……”
这便是拒绝了。
林月初怎么也没想到等了半天,会是这么句话。
若是不欢喜,那又何必舍命相救,撩人心弦,难不成还闹着玩的?
心头的火气顿时冒了起来,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晚了,你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轮不到你说不。”
又道:“我可不是来询问你意见的,我是来通知你的,你要敢有别的想法,我第一时间打断你的腿。”
宋元清就这么定定的坐在那儿,看着林月初甩袖而去,心里却觉得又甜又苦,各中滋味难以言表。
倒得夜里,更是辗转难眠,眼眸一闭便是林月初那发火的模样,偏生他还觉得那模样挺可爱的。
越是睡不着,便越是煎熬,熬了半夜,他索性趁夜去了玉笙居。
屋檐下的灯笼散着微黄的光,林月初安寝的屋子却是黑漆漆一片,只得窗柩开着小半边。
宋元清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忍了半天,到底还是纵身一跃从窗柩钻了进去。
双脚才落地,榻角的油灯便点着了,林月初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却喊:“有贼……”
“胡闹。”宋元清一个箭步上前,便捂了她的嘴,耳尖却泛着红,又斥一句:“别闹。”
林月初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嘲讽道:“你说唐突那会不是挺正人君子的吗?没想到,你翻窗钻姑娘闺房也还挺熟练的。”
宋元清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过稍许,又恢复如常,转移话题:“我伤口崩了。”
林月初顿时神色一肃,一边把金疮药和纱布找出来,一边骂道:“明知道身上有伤还到处乱跑,痛不死你。”
宋元清也不顶嘴,任由她骂,手上却是利落的除下沾血的外裳。
伤势本就重,后背缠着密密麻麻的纱布,这一折腾,已染红大片。
林月初从空间把太阳能灯拿出来照着,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染血的纱布剪开,见伤口上的缝线还好好的顿时松口气。
先用消毒水洗去血迹,跟着便上了药,重新缠上纱布。
纱布从胸前绕到后背,绕了一圈又一圈,两人挨得近了,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似乎连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宋元清喉头滚了滚,终是没忍住,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声音沙哑的喊得一声:“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