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大逆不道的话说得可多了,孙嬷嬷每回一见宋元清来,必要将殿内伺候的都遣下去,就怕一个不查,全都跟着掉脑袋。
江氏自己却混不在意,将那些首饰从妆匣里拿出,瞧得一回,又放回去。
“你要是做不到让人不敢欺我,那就不要在这说些废话,我不想听。”
宋元清也没觉得江氏会听劝,淡声道得一句:“随你。”
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孙嬷嬷忙跟上,小心道:“王爷也别生恼,实是娘娘早些年受了太多苦。”
宋元清对江氏的母子情,虽早磨得不剩多少,可到底还当她是个母亲。
闻言道:“嬷嬷平日里多劝着些,老这么在宫中树敌,迟早会出事的。”
孙嬷嬷哪里不知,可江氏实在是能作,她一个奴婢哪里劝得住。
一边送宋元清出重华殿,一边道:“自打先帝去后,也不知娘娘是不是受了打击,这脾性与往昔再不同。”
宋元清听话这话中意,脚步一顿,四下看得一回,见周遭无人,便问:“怎么回事?”
孙嬷嬷早就想说了,只一直没找着机会。
这会便道:“娘娘往日就算有些脾性,可也有理智,如今却是一句话不如意,便都要大发雷霆。”
若单单只是发脾气也就算了,可有时她又神神叨叨的,不是举着剪子,就是举着刀,到处划到处刻。
屋里的家具摆设,衣裳首饰,糟蹋也就糟蹋,可她连自个也糟蹋。
孙嬷嬷好几次闯进屋内,都见江氏身上血淋淋的,不是划破了手,就是划破腿。
偏她半点不知疼,还笑嘻嘻的道,这样才舒服。
那样的场景,孙嬷嬷想起来都觉毛骨悚然,好似,好似撞了邪一样。
宋元清听得几句,神色间总算又了些情绪,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嬷嬷道:“自打先帝去后不足一月便有些迹象,只是初时不明显,奴才也没在意。”
说着长叹一声:“王爷领了差事,王妃又有了喜,奴才也知您忙,可这两个月娘娘的行为越发吓人,奴才也是怕……”
宫内的龌龊,宋元清从小见到大,如何不知其中的厉害。
心中有了底,当下点一点头:“我知道了,嬷嬷这些日子看紧着些,我尽快想个办法。”
孙嬷嬷闻言顿时松口气,连忙一口应下,旁的话也不说,只将宋元清送出殿外。
宋元清离开重华殿,倒与明月公主撞个正着。
明月公主今儿本是要给陈太妃撑腰的,结果却被下了脸,这会见着宋元清,心里还有气。
红唇一张便道:“二弟,不是我说你,如今的朝局是个什么情况你当清楚明白,此时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到处耀武扬威的,迟早要把自己送去黄泉路。”
宋元清连眼角余光都没给这个皇姐一个,只目视前方道:“多谢皇姐为我操心。”
话儿一转又道:“皇姐与驸马成亲多年,也该添个孩子了,公主府内冷清,皇姐又是个性子烈的,也怪不得驸马要再外头置办个家。”
明月公主成亲多年没得动静,可驸马待她却依旧温柔如初,事事贴心顺意,很是叫她得意。
姐姐妹妹们聚在一起,少不得要拿自家驸马比较一番。
却不知,其驸马早在外头置了宅子,纳了个外室,儿女双全了。
宋元清这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明月公主脸色煞白,猛的转身看过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宋元清的演技早已炉火纯青,闻言眼儿一瞪,满是讶然之色,随即一脸歉意。
“原来皇姐不知呀,我还以为……”
话还未说完,明月公主已经火急火燎的快速离去,哪里还有闲功夫理会宋元清。
她素来是个要强的人,自与驸马成亲到如今,连个通房都不许提,更别说妾侍了。
若驸马真是再外养了外室,又有儿有女,只怕定要大闹。
宋元清搅了这么一出,也没觉得快意,出了宫,脸色反而有些发白。
入宫时还是黄昏时分,离了宫却已是月上高头。
玉笙居内灯火通明,院中挂着好几盏灯笼。
林月初月份浅,虽还未显怀,却已换了宽松的衣裙,此时正坐在秋千架上纳凉,几个小丫鬟正陪着说说笑笑。
宋元清抬步入内,瞧见这么一幕,这才觉得好受些。
平了平心绪,又勉强扬起两分笑意,开口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
林月初抬眸朝他一笑,应道:“天时热,院子里正舒服,就想在这等你回来。”
说着便要从秋千上下来。
宋元清忙上前两步扶了她,叮嘱道:“慢点。”
林月初笑嘻嘻的,也不当回事,反手揽着宋元清的胳膊就往屋里去。
口中问道:“你还没用膳吧,小厨房里热着饭菜,正给你留着。”
不等宋元清应声,又扬声喊夏雨去置办来。
屋内灯光比院子里亮堂些,林月初这才瞧出宋元清的不对劲来。
拉着他在小榻上坐了,便问:“怎么了,母妃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想起江氏闹出的那些事,宋元清也头疼得很,闻言道:“她能出什么事,她只要不让别人出事就行了。”
话虽这般说,可到底还是惦记着孙嬷嬷说的话,他拧着眉,沉默了一下。
这才同林月初打商量道:“我想,把母妃接到王府来,不知……”
“那就接回来。”林月初想也不想便接了话。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是最难调解的,江氏不喜林月初,二人若是住到一个屋檐下,必定鸡飞狗跳的。
按着林月初的私心,她肯定不想跟江氏住一道。
但上回在宫中,她见识过江氏作死的本事,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江氏长期在宫中待着,必然要惹一堆事,倒不如把人接出来,也免得宋元清整日要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宋元清也没想到林月初应得这么快,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半响后,才忍不住轻笑一声:“我这一辈子的运气,怕都用来娶你了。”
林月初也跟着一笑,打趣道:“一点都不亏呀,我是个旺夫命。”
宋元清这头才打定主意要把江氏弄出宫里,却不想还没安排妥当,宫里头却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