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宴亲王的灵柩送往皇陵下葬。
林月初还不及送其出门,便已发动。
羊水先穿,湿了整条襦裙,紧随而至的便是越发紧密的阵痛。
春夏秋冬几个自己都还是姑娘家,可到得这会,却也不慌不乱。
刘崇就在府里住着,稳婆也早请了来。
这头才将人扶到产房里躺下,那头的大夫跟稳婆便都到了。
厨房里连忙做了吃食,又烧上热水,赶紧的衣裳褥子也都准备好了。
林月初也没生过孩子,但也知道在医疗匮乏的古代,生孩子还是比较危险的事。
她躺在产床上,等着阵痛过后,才又聚精会神起来,试图连接系统。
系统这回倒是给力,立时就出现了。
可开口就没什么好话:“真不知道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非要在这生孩子,回现代难道不香吗?”
林月初哪还有精力跟它掰扯这些,只问:“我身体状况怎么样?”
系统晓得她担心什么,口中虽是吐槽,可还是认真道。
“没什么问题,上回趁你睡着,我给你检查过,胎位正,也没绕脐的情况,只要不出意外,大小肯定平安。”
林月初这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问道:“要是我死了,会是怎么样?”
“你说会怎样,最好……最……”系统话还没说完,又卡壳,消失不见了。
林月初也不着急,只将身上挂的荷包取下来,将通话卡拽在手里,点了点,才又轻声道:“我要生了。”
……
林月初是第一胎,生产也没那么顺利,阵痛一直持续着,但宫口却开得慢。
林家宝跟孙嬷嬷,以及宫里派来的人,便一直守在听雪堂。
太妃江氏倒是来了两回,她穿着一身素衣,面色青灰,精神头也不大好,不过坐得会子,便又叫人扶着回了韶华苑。
也不知是刘崇配的药起了效,还是她自己良心发现,自打宋元清的噩耗传来,她竟也再没闹过林月初。
婆媳关系不能缓和到亲密的状态,但较之以往,也算好了很多。
两人一人一个院落,她虽没对林月初露出多少关怀,却还着人送过几回汤水。
此番林月初要生了,她感觉到自己不对劲,便先行回了韶华苑,对着一年到头烧不得两回香的菩萨摆了又摆。
至于是求母子平安,还是为宋元清求个子,便不得而知了。
林月初身体虽无碍,可这一胎也生得辛苦,足足痛了近十个时辰。
要不是系统途中又出现一次,瞒着人做了次检查,她都要以为自己当真会死在这儿了。
宫口开足指,稳婆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跟着平了下去。
一边耐心的教林月初怎么呼吸,怎么用力,又一边着人给她喂吃食。
林月初还是很怕死的,尽管痛得吃不下,却也咬牙咽下。
破水的时候,正值上午,到得孩子顺利出声,却已是天色破晓之时。
稳婆把孩子抱起来,拍了拍,动作利落的剪断脐带,清理掉口鼻的羊水。
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才用包被抱着,送到林月初跟前,恭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位千金。”
林月初身上都是汗,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用脸颊蹭了蹭那小丫头的脑袋。
拽着通话卡,轻声道:“是个小棉袄……”
……
新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并不好看。
稳婆将孩子出去报喜,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家宝就蹭到跟前,瞧得一眼,便有些一言难尽。
可还是昧着良心道:“长得真好。”
怎么个好法也说不出,只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笑眯眯的道:“是女孩,是位千金小姐。”
孙嬷嬷和宫里的嬷嬷闻言,一个忧一个喜。
忧的是宴亲王已去,遗腹子却是个姑娘,往后却是要断后了。
喜的是,太好了,宴亲王生了个丫头,无后。
林家宝没细瞧两位嬷嬷的神色,只盯着襁褓里的小丫头发愁。
爹妈看着都是齐整的人,怎么这小丫头却生得这般丑。
一时间,又想着还得多努力给她存点嫁妆,这往后要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林家宝还在忧愁不已,两位嬷嬷却各自报信去了。
江氏拧着眉,似是没听清楚一般,问道:“丫头?”
见孙嬷嬷点头,眉宇间又生出几分戾气,自言自语道:“生个丫头?”
而丰帝那边的反应却是南辕北辙,一听是个姑娘,顿时就咧嘴笑了起来。
自说自话:“姑娘好,姑娘贴心呀,姑娘好……”
说着大笔一挥,也不管这才出世小丫头起没起名,就给封了个静和郡主的爵位。
跟着郡主封号一道送去宴王府的,还有一堆赏赐,吃的,穿的,用的,戴的,各式各样都有,可谓是十分豪气。
林月初接了旨,回到听雪堂,又将那明黄的圣旨拿在手中瞧得一回,面上便露出讽刺的笑。
静和,静和,又要安静,又要和气。
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她又忍不住一笑。
“你还真是好命呀,你娘我混到差不多二十岁,封个县主还是个空头的,你倒好,一出生就是个实心的郡主。”
……
寂静的长廊上,传来一阵又轻又快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门外,再不往前,穿着青色衣裙的婢女,隔着一道门柩,轻声道:“回主子,宴王妃生了个女孩。”
屋内的华衣美人淡淡的应得一声,听见那脚步声远去,这才将带着薄怒的怒光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
冷声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美人坐在玫瑰椅上,却被绳索捆住,周身动弹不得。
其身后的长案上,摆着两个未刻字的灵位。
灵位前的香炉上,三支线香已燃了过半,香灰落在长案上,添了些许灰色。
那男子今儿一改往昔的蓝衫,反而换了间月牙的素衫,闻言也不为所动。
只温声劝道:“元清没了,她已很不容易,你不要把她逼上绝路,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华衣美人转过脸去,怒色不见半点收敛,反而冷笑道:“她不容易,你也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了?”
见男子不言语,她也懒得再说,只挣扎一番,更是不悦道:“现下母女平安,你满意了,快放了我。”
男子垂着眼眸,却同她讨句话:“你只要不在为难她,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