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清说是今儿无事，一整日都能是林月初的，可到底也不能当真。
早朝时毒舌怒怼丁大人的那位年轻官员，是宋元清才提上来的中书令段天瑞。
此人年纪不大，也是今岁科举出身，却同宋元清很有些渊源，头脑也转的快，办事十分利索。
那头早朝散了，递上来的折子却有一大堆。
内阁自打被冷落，不仅爱给皇帝找事，还破罐子破摔，什么事都不干。
折子怎么送去的，还怎么送到御案上。
段天瑞晓得这些人的做派，也不指望他们。
折子送过来，废话连篇没句正事的放一边，其他有正事的便分门别类放好。
若是小事，便在折子上夹个筏子，标注意见；
若是大事，就还得宋元清自个决断。
段天瑞在含光殿忙完，瞥得一眼几本重要的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着人去请宋元清。
宋元清还真做不到昏君的那般做派，内侍进了广宁宫，他起身往殿外听得原有，心里还有些纠结。
思忖半响，踱步进殿就见林月初这会子工夫已歪在暖炕上睡着了。
小怡宁坐在一旁，使了秋月取来毛毯，翘着小手指费力的给林月初盖上。
小人儿就那么点大，废了好半天，才将将给林月初盖上肚子。
宋元清站着瞧得会子，忍不住一笑，三两步上前帮忙。
小怡宁瞧见宋元清来帮忙，也不抗拒，竖着手指头挨在唇边轻轻“嘘”得一声。
……
段天瑞站在含光殿外候着，老远瞧见宋元清往这边来，忙上前相迎。
面上倒是露出几分笑意：“微臣又被参了几本。”
宋元清见怪不怪：“习惯了就好。”
自打他登基，那些有资历有年纪的老臣大多都不受重用，反而是那些年纪轻的，更受青睐。
今岁科举，他更是一口气提拔了好几个，顶了一些重要的职位。
比如中书令段天瑞，再比如派去天阳关的王永京等……
这些年轻人一没资质，二没强大的氏族背景，还个个都年轻得很。
熬了多年都没熬出头的老臣便也开始崩不住了，总有人三天两头的要找点事，参一参这些年轻的官员。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含光殿。
殿内还摆着小秋千，御案前的折子整整齐齐的堆了几排。
宋元清落座，就瞧见了最显眼的几个折子。
段天瑞道：“天阳关那边的通商之事并不太顺畅，还有几个地儿种植的水稻收成不行，反倒是养得兔子等物长势好……”
他将折子上一些重要的大概说得一回，见宋元清脸色不变。
又道：“还有，皇后娘娘曾在丹河府遇刺，死了六个黑衣人。”
宋元清翻开折子的动作一顿，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林月初在丹河府遇刺之事，因着想回京给他一个惊喜，并没有告诉他，也不准丹河府的州知送折子进京。
丹河府的州知觉得奇怪，也怕林月初一行人是骗子。
口中应着好，等人一出丹河府就写了折子送进了京，委婉的询问到底是不是真皇后。
因着天时冷，这折子便是同林月初前后脚到的京。
宋元清压根不知此事，双手拽紧折子，又气又恼。
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林月初竟瞒得死死的，恼的是白术也不说。
段天瑞总算瞧见了宋元清脸色变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晓得皇后娘娘遇刺一事，当是最为紧要的：“白术正候在殿外。”
宋元清手上的折子往御案上一扔：“传他进来……”
白术入殿便先行大礼，再请罪一番。
这还是林月初教他的，不打自招，宋元清多多少少会给两分情面。
不得不说，这确实受用。
宋元清的怒火压在心头也发不出来了，只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白术一向没什么废话，简单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一遍。
又道：“看样子是两拨人，着紫衣的是敌是友也难说。”
宋元清眉头紧锁：“那些死士身上可有什么发现不曾？”
白术摇头：“并无发现。”
六个死士尸体，不是被他跟刘崇一剑毙命，就是身受重伤服毒自尽。
衣裳剥得干净，也什么都没有，身上没有标记，更没带什么有身份标识的物件。
但是，那紫衣人身上被削下来的衣裳料子，却是条线索。
白术把那块揣了好些天的衣角料取出来，呈到宋元清跟前。
“属下看这块料子觉得熟悉，回京后便第一时间去内务府核查了，这料子确实是进贡的云锦。”
林月初爱俏，衣裳首饰也不少，宋元清投其所好，对这些料子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此时捻起那块衣角料，心里便是一沉。
云锦料子精贵，每年进贡只得二十来匹，基本上才上供来，都被赏下去，不会留存到第二年。
也是宋元清登基后，存了私心多留了几匹，要给妻女。
毕竟后宫之中，他也只得林月初这么一位皇后，和小怡宁这么一个公主。
这种精贵的东西，赏了谁家，都有登记造册的。
顺着这条线索自然能查出，这紫衣人是何人。
可同时也透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京城中一直有人暗中跟着林月初。
尽管这人没对林月初造成什么伤害，但跟着林月初这么久，竟然没被白术发现，也够可怕的了。
宋元清将那片衣裳料子交还给白术，沉声道：“此事交给你，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
白术领命下去。
等白术走了，段天瑞这才神游回来，见宋元清脸色铁青，也不敢说话。
宋元清拾起一本折子，翻开来粗粗扫得一眼，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折子往案上一摔，发出翠响声。
脾气暴躁道：“饭桶，一个个干什么用的，自己的地盘还能让别人嚣张。”
段天瑞被吓得一哆嗦，伸长脖子看得一眼折子上写的字，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大卫跟西域签订了通商条约，天阳关的商道还没完全开设起来。
没想大卫百姓同西域那边的人，就先打起来了。
最难堪的是，驻守天阳关的几个鸿胪寺官员，被打得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