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病了,太医刘崇就来了。
不等刘崇把脉问诊,她就急急道:“刘太医,你能看见那两个贱婢吗?”
刘崇强行撑起一丝狐疑,疑惑的问:“当然看得见。”
又明知故问:“太后为何这般问?”
江太后的神色更加不好了,一张脸又青又白,眼珠子动来动去。
好半响才道:“刘太医,你给哀家扎两针吧。”
刘崇遵命的给江太后扎了几针,针针入骨痛,疼的她冷汗涔涔,里衣都湿透了。
这般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那为何夜晚的事,她记忆那么深刻。
刘崇将太后扎了针,开了药。
苦到想呕吐的药,太后一口都没浪费,全都喝下去了。
到得夜里,她又起了身,依旧轻手轻脚的。
只还没到贵妃榻边,榻上的人就坐了起来。
屋内只点着一盏微黄的油灯,榻上那人面朝江太后,模样似秋阳,又好似不是秋阳。
江太后神情冷冽:“别怪哀家,要怪就怪那个把你们送来的贱人。”
贵妃榻上人微微侧首,狐疑的轻唤一声:“太后娘娘?”
这声音跟秋阳的声音不太像,反而更像是秋月的。
江太后一愣,双眸微眯,执刀的手便有些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秋月”忙从榻上跳下来,朝江太后一福。
仿佛没看到那柄短刀,反而紧张道:“奴婢不知为何会在太后寝殿内,请太后恕罪。”
江太后听着这声音,就呵呵笑起来,手里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往“秋月”后背扎去。
然而“秋月”好似不知疼,那刀扎了进去,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太后试了好几次,都无动于衷。
“秋月”见她如此,便失礼的站起身来,十分贴心道:“奴婢帮太后吧。”
她反手背后,轻轻松松的把短刀从背上拔下来,将带着血迹的短刀交给江太后。
单纯无害道:“脏了呢,奴婢给太后擦拭干净。”
她将刀上的血迹在身上搽干净,复又恭敬的将短刀呈上。
江太后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上下牙齿打颤,接过短刀的手也抖得厉害。
“秋月”一脸担心的看着江太后,贴心的问:“太后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帮忙?”
江太后看着她冷笑:“好啊,哀家屋后有个湖,你跳进去,把自己淹死,就算帮哀家的忙了。”
“秋月”目光盈盈的看向太后,穿透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到了她身后的窗柩。
二话不说,抬步就上前,推开窗柩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落水声起,连挣扎都没有,就没了动静。
江太后这一回连看都不敢看了,她抱着锦被,缩在榻角,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一坐便是一整夜。
她觉得自己一夜未睡,可眼眸一闭,再睁时,依旧还坐在榻角。
天色已亮,床榻的纱帐垂下,隐隐绰绰的还能看到屋内两个婢女,轻手轻脚的忙活着。
江太后看着这两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她伸手一把拽下纱帐,扔在地上,怒吼道:“滚,都给哀家滚出去。”
正在换冰盆的秋阳和红梅被这声怒吼,吓得一个激灵。
膝下一软,就跪了下去:“太后饶命,是奴婢们惊扰了太后,太后饶命。”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贱婢,滚出去……”
江太后精神不稳定,从床榻下来,光脚踩在纱帐上,将秋阳和红梅都推了出去。
屋门被“砰”的一下紧紧关上,屋内顿时传来“噼里啪啦”摔打摆件的响动。
秋阳和红梅也不敢光一站着,一个守在这儿,一个忙去通告香山的管事内侍。
不到两刻钟,刘崇便提着药箱来了,与他一道的,还有白芨。
二人到来,屋内摔打之声依旧未端,其中还夹杂着江太后又哭又笑的声音,还有各种诅咒,谩骂。
白芨目光微闪,撇得刘崇一眼,压低声音啧啧道:“出手这么狠,可悠着点。”
千万别把人弄死了,不然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刘崇轻哼一声:“你质疑我?”
白芨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就是善意的提个醒。”
心道:江湖人就是邪气,不知不觉的就能把人逼疯,可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
刘崇看得白芨一眼,也没说话。
江太后这症状也不算疯,不过是心里起了邪念。
再加上刘崇研制出来的熏香,把心底邪念放大,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要说谁害她,也就自己害自己,若她没做亏心事,不起邪念,又怎么入邪梦。
屋门被撞开,江太后还穿着寝衣,光着脚。
不过神色狼狈,双目猩红,双脚也早已被摔碎的瓷片割破,血色脚印踩在地板上,格外的渗人。
刘崇见状眉头一蹙,白芨的话顿时就似给他提了个醒。
江太后心中的邪念太深了,以至于一丁点的药效,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林月初曾说过,出了事都由她担着,不会连累自己。
可这位到底是皇帝的生母,给她吃点苦头,和真弄出什么来,性子又不一样了。
看来那药怕是得停了。
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把江太后架住,强行灌了碗静心茶下去,整个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江太后被扶到床榻上,一双眸子无神的盯着头顶的房梁,口中还念念有词。
“哀家不怕,什么大风大浪哀家没见过,有本事就弄死哀家,哀家不怕,你们这些贱婢……”
白芨抱着手站在门口瞧见这么一幕,又忍不住啧啧。
虽说吧,这位尊贵的太后是他主子的生母,幸灾乐祸有点不人道,但就是控制不住呀。
刘崇当天就给江太后屋里的熏香换了回来。
但老太婆被刺激得厉害,就算没熏香引导,她也疯狂了近半个月才安静下来。
林月初收到关于江太后近况的消息,已经七月下旬了。
她扫得一眼,看完后就在烛火下点燃,直到那张纸烧成灰烬。
眼眸中的冷意,却半点都没消散。
不过是给江太后吃点苦头罢了,可她到底还活着,而有些人,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夫人,有位老者来访,说是找您的。”谢元娘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