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阁老一派,全都被带下去,暂且拘禁在宫中的地牢中。
易阁老带着两个稍微后生些的朝臣,连夜拟好了诏书,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玉玺。
含光殿没有,广宁宫没有,能翻找的地方,都翻找过了。
眼见天都要亮了,这拟好的诏书,却一时半会的不能发出去。
宋元业气得不轻,不仅将含光殿砸了,就是广宁宫也砸了个稀巴烂。
要不是有人拦着,他都提着剑,将昏迷不醒的宋元清砍死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宋元业双目布满血丝,整个人难受得不行,恨不能杀几个人泄愤。
可他还留存着一丝理智,晓得泄愤也无法解决当前的问题。
吩咐高达:“去把段天瑞给本王绑回来。”
高达领命而去,宋元业才又按着发疼的额头,把多余的都遣了下去。
却把这个艰巨的难题,交给了易阁老。
“易老吃过的盐比本王走的路还多,如今这诏书拟好,却单独差个玉玺盖章,易老觉得当下该怎么办?”
这是给易阁老挖坑。
易阁老从站出来那一刻,就晓得没有回头路,即便知道宋元业挖的是坑,他也跳了。
沉鸣半响,白着脸道:“玉玺丢失一事,知道的并没有几人,当务之急,可仿一个出来,先把诏书盖上,至于玉玺,便暗中寻找。”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宋元业这一回倒是丝毫不怀疑易阁老的能力,点一点头。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明日一早,本王就要见诏书上盖的玉玺。”
至于是真玉玺,还是假玉玺,也就无所谓了,只要能让他顺利登基的就行。
易阁老恭敬应下,又说得几句旁的事,这才去办此事。
他年纪大了,也在宫里关了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昨儿夜里又一夜未睡,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他把仿造玉玺一事,交给跟着他办事的两个后辈,又请示一番,这才出宫回家去。
在京任职的官员,但凡不是当闲差的,早在多日以前就被请进了宫。
宫中戒严,全部都是宋元业的人,这些官员的家人,使了浑身解数,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只好日日着人在宫外等着。
易阁老才宫门出来,守在宫门外的人认出他来,纷纷上前询问。
问宫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问自家主子怎么还没出来;问为何阁老突然出宫了……
易阁老精疲力尽,也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只闭口不答。
易家的仆人垫着脚尖瞧见自家主子,忙挤进人群中,把人护着一路上了马车。
易阁老靠在车璧上,只觉累得厉害,想眯一会。
可眼儿一闭,那些同僚的死状又在脑中浮现,如何都挥之不去。
活到这把年纪,要说不怕死人,那是假的。
要说死,就能解决问题,那也好说,可就怕,死了,问题也解决不了。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明帝还昏迷着,京城也好,皇宫也罢,也都在平王的手里捏着。
他若是跟陶阁老一样不怕死,不怕带累一家子,也大可破罐子破摔。
偏偏,他就是顾虑太多。
他担心明帝就这么去了,也担心整个易家毁在自己手里,更担心一家子老小,也就这样丢了性命。
他老了,死不足惜,可孩子们呢。
儿子孙子,还有大好前途,要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前途。
是以,易阁老只有赌一把了。
他素来小心行事,就算是赌,也留了后路。
有朝一日明帝真的清醒过来,将这乱局平复,他还能站出来作证,将平王谋逆的罪名坐实。
他没有杀害同僚,或许还能暂时保全同僚。
就算到时候明帝怪罪,他以死谢罪,也不至于连累儿孙。
易阁老睡不着,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扶持一个心狠手辣的逆贼登基,他是不屑的,可为了易家,就算不屑,他也要逼着自己这么做。
易家传承数百年,绝对不能毁在他手里。
马车行得并不快,车轱辘在青石砖上滚动发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易阁老总算觉出不对劲了,睁开眼,蹙着眉头撩了车帘,往外头看得一眼。
正逢巳时,街道上本该热热闹闹的,此时却静谧得吓人。
别说热闹,就连行人都极少,偶尔瞧见一个两个,也都是行色冲冲,跑得飞快。
明帝还没死,平王已经把京城和皇宫都拿捏在了手里,要登基也不必似昭华公主那般血流成河。
况且,平王也没有这么做,可为何百姓却是这般慌张?
易阁老问车夫:“这几日,我在宫中不得消息,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夫是易家的老人,闻言脸色很是不好看。
沉默了稍许,这才道:“老爷,咱们还是先回府再说吧。”
易阁老顿时就不说话了。
方才他靠在车璧上,才没能发现异样,此时便一路掀着车帘,直到马车回了府。
易阁老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跟三儿子这几年外派,甚少回京。
二儿子不爱读书,便接管了家中的庶务。
易阁老以为,他进宫多日,家中必然着急,二儿子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他。
可没想到的是,不仅二儿子第一时间来见了他,就连大儿子和小儿子,也都从外地赶了回来。
兄弟三人皆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书房的屋门一关,便问起了宫中大事。
宋元清中毒昏迷之事,再怎么藏着掖着,也有走漏风声的时候。
此时整个京城,但凡爱听闲话的,都已得了这消息。
易老二给大哥小弟送信,就是预感这朝堂怕是又要换皇帝了。
而易老却是被大儿子小儿子私自回京的事,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掌打在大儿子脸上,骂道:“糊涂,不得圣上传召私自回京,可是大罪,糊涂啊……”
三个儿子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顿时都傻眼了。
易阁老却没多说,强硬的命令两个私自回京的儿子。
“滚,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任职当差,别的事儿,不准多问,也不准多想。”
他越是这般,儿子们便越发觉得要出大事。
二儿子顿时后悔起来,不该写信给大哥小弟;
也没有在大哥小弟回京后的第一时间,劝他们回去。
大儿子年长许多,比两个弟弟的见识也长远。
忙问:“父亲,你不说出了什么事,我们往后遇到事儿,该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