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文帝一声令下，更多的禁军出现，楚寒烟狼狈应对，可肩膀的伤口突然崩裂，鲜血渗出，瞬间便刺激了凤无眠。
“烟儿！”
凤无眠一掌挥开战策，后者都被他打得吐血了也还是不退让，这叫凤无眠的招数愈发凶狠。
眼瞧着统领被重创，护卫们对楚寒烟也愈发不手下留情。
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其他，楚寒烟运气并不通畅，眼前的画面开始出现重影，终于在一次对掌之后，楚寒烟脑中“嗡”得响了一声，软软向后倒去，如同一只被风雪卷席的蝶。
这头的楚寒烟突然停下进攻，但那头的护卫们招数并未停止，眼瞧着掌风内力将要落在楚寒烟身上，凤无眠愣是一掠而起用身躯护着她，生生扛下了数掌！
“嗯哼……”
楚寒烟感觉自己被人护在怀中，她竭力睁着眼，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滴哒哒坠落，是凤无眠……
他受伤了。
“你……受伤了？”
凤无眠眼中有着剧痛，惊慌道：“我没事……你感觉如何？”
两人近在咫尺，故而他眼中的情绪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毫不掩饰的痛与忧，还有一丝颤抖和无助，仿佛她就是他的命运，是他的唯一。
这一刻，楚寒烟被他眸光震撼了，心中突然涌上了酸意。
从那最深最深的裂缝中潺潺渗出，又苦又涩，百般缠绕。
“我……救、救……”后面的字楚寒烟来不及说完，脑袋一垂晕厥了过去。
凤无眠吓疯了！
立即将她抱起冲到太医令面前，一把抓着他的衣领，仓皇无措：“快！救她！救她！”
太医令被凤无眠勒紧了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还是他的徒弟方御医解救了他。
“王爷，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王妃没受伤！没受伤！让下官来！下官来！”
凤无眠认得这年轻的御医，记得他的医术非常不俗。
“好，快，快！”
“王爷，此处乱糟糟的不是诊脉的地方，不如我们去别处？”
“好。”
凤无眠将楚寒烟拦腰抱起抬步就要走，战策得了齐文帝的命令并未阻止，但在离开前凤无眠突然对齐文帝道：“本王的王妃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要您的威严还是要丽妃娘娘，皇上您自己考虑吧。”
楚寒烟突然昏迷齐文帝也是担忧的，但一听到凤无眠的话，他的怒火便再次汹汹燃烧。
“凤无眠你和楚寒烟今日之罪朕追究定了！”
“皇上。”凤无眠的嗓音很凉，“臣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在北地为了那些所谓的虚名、愤怒放弃了凤九……不，其实臣没有放弃凤九。当时臣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毕竟凤九她强大聪睿、武艺高深又对臣痴心一片，所以她一定不会蒙难，也一定会回到臣身边……后来臣才知道，世上没有一定，万物如此，人心亦如此。”
言罢，凤无眠抱着楚寒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齐文帝回神，惊觉凯公公已经捧着璇玑丹站在了自己面前。
“皇上，这璇玑丹可还要给珍妃娘娘？”
齐文帝不语，耳畔还有珍妃痛苦的低吟，他道：“若珍妃死了，丽妃会如何？”
凯公公不敢看齐文帝，颤颤巍巍道：“丽妃谋害皇嗣，或赐白绫罗三尺，或赐鸩酒一杯。”
“朕若不想罚她呢？”
“这……这……”
“说！”
“自然是可以，皇上您是天子！天子之言就算大臣们百般不愿也不得违背，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您纵容丽妃娘娘谋害皇嗣一事会被天下人议论，可能会有人说皇上您色令智昏，可能有人骂丽妃祸国殃民。”
“所以为了朕的荣誉，为了丽妃的性命，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死，对吗？”
“是的，现在这个坎儿不能死……”
“朕明白了。”齐文帝垂眸道，“将璇玑丹给珍妃送过去。”
“是。”
齐文帝下了这道命令，心中非但没有轻松，还如同被落了一道钢铁枷锁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似……
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无法掌控，有什么他应该珍惜的至宝即将消失在这茫茫的风雪和夜色中。
珍宝……
珍宝……
齐文帝起身飞速走了出去，就着摇曳的宫灯，影影绰绰里，他看到了那跪在雪地里笔直笔直的身影。
恍惚之间，齐文帝突然记起了两人的第一次相遇。
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在耀眼的日光下迎风而笑，妩媚又明丽，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好似一道火焰，闯入了他的心里，烙下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那时的她笑得多好看多无忧？
大而明亮的眼好奇地看着他，问他是谁。
连嗓音都是轻快活泼的，如同山涧的清泉，叮咚悦耳。
不知不觉之中，齐文帝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一动不动，好似和他赌气一般。
从前她会向他撒娇，会和他赌气。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举动都消失了呢？
或许……是从她知道她恼、她赌气、她悲伤、她痛苦、她绝望无助都无法挽回亲人性命，无法挽回孩子的性命的时候吧……
齐文帝看着她的身躯，终究还是心软了，他轻声道：“你起来吧，朕用璇玑丹救了珍妃，她不会死的。”
丽妃一动不动，齐文帝眸光却愈发温柔了些，笑道：“这小性子，还要朕扶你起来不成？”
依旧无人应答。
齐文帝好笑着摇了摇头，蹲下身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朕错了还不成？朕扶你就……”
齐文帝的话戛然而止。
入手，是冷彻心扉的凉意，如同摸着一块柔软的坚冰。
这一抹寒意顺着血液的流动钻入了齐文帝的心脏，一点点凝结成冰，刺入他胸臆中最柔软的脏器里。
生疼生疼。
他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把她抱起来冲入大殿，怎样从产房内抓着御医们出来，又是怎样痛苦无奈地等待结果……
直到御医一言把他推入深渊。
“皇上，您节哀，丽妃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