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齐文帝怒极而笑,带着一丝被看破的狼狈,“她舍朕而去,朕怎么可能对她还有情!朕已封锁城门,布下天罗地网,等在她归案后,朕剥了她的皮!”
“若皇上当真无情,便不会发现娘娘的尸体被掉包,因为没有一位有理智的帝王会再拥抱甚至触碰已经入棺的皇后,这会冲撞帝王的真龙之气,于祖宗礼法万万不得!当然,您更不会在明知皇后可能活着之后依旧举行葬礼!
皇上,您早已做出了选择!您选择了葬礼,选择了元贞皇后的薨逝,您已用您的方式,成全了孙澳竹余生的自由!”
这个男人并非她们所想的冷血,他对孙澳竹,无情,亦深情……
楚寒烟清雅的嗓音徐徐而落,四周静得连烛火和轻雪的声音都听得到……
簌簌连绵。
如泣如诉。
齐文帝僵硬着身躯慢慢收敛了愤怒,他缓缓起身背对楚寒烟,久久凝望那飘摇不断的飞雪。
雪花落在窗棱之上又被室内的热气融化,一点一滴,渐渐化成了冰之泪。
它沿着宫墙缀下,最后凝结成冰,再无一丝暖意。
齐文帝没说话,楚寒烟便默默陪伴着他。
他是帝王,这天下容不得他的软弱。
今晚过后,他对孙澳竹的嗔痴爱怨,一切一切,都将敛于这片风雪之中……
天色将亮,齐文帝终于回眸轻笑道:“楚寒烟,你可知罪?”
这一刻的齐文帝身姿笔挺,骄傲如初,哪怕苍老了许多,但他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睿智从容的的帝王。
显然,这个男人胸怀极为宽广。
楚寒烟见危机已过,得寸进尺道:“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齐文帝静静审视楚寒烟,后者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镇定淡然。
这份心性和魄力,这脸皮的厚度,齐文帝自愧不如。
若楚寒烟是男儿,说不定他会为了避免麻烦索性斩草除根!
可偏偏她是个女儿家,是他挚友的掌上明珠,是凤无眠的心肝宝贝,也是大皇子的先生谋士,更是楚承曦的娘亲,是他钦佩的逍遥散人,更……是孙澳竹的救命恩人,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气煞他也!
是的,比起痛恨楚寒烟,齐文帝的内心深处更庆幸有她,是她从他的冷漠和独断中救了孙澳竹。
他无法否认,那一瞬间,她可能还活着的喜悦远远大过了他被她抛弃的悲伤。
他恍然明白,她还活着,便是他心底最深的希冀。
终于,齐文帝冷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寒烟,这句至理名言你不知吗?”
楚寒烟咋舌道:“可这不是昏君之言吗?”
齐文帝被噎了一下,下定决心要将楚寒烟抓下牢狱,关他个十天八天。
就在此时,楚寒烟突然拿出几册厚厚的书册,封面赫然写着《新农书》的字样。
她眨了眨漂亮的凤眸,“嘿嘿”一笑道:“皇上,完了告诉您,《新农书》编纂臣已完成,另,大皇子已将臣所言的作物寻了回来,不出三年就能广泛种植。”
齐文帝震惊,连忙接过浏览,眼神越来越明亮,神情越来越激动。
“好!好啊!哈哈哈哈!”
楚寒烟撰写的《新农书》除了从节气、季节变化上记载了各地农耕要务之外,其中还有农具、肥料、作物特点、虫害预防、土质改进以及混合耕种等等概要,再加上楚寒烟推荐的新农作物……
有了这些法宝,岁物丰成、五谷丰登将不再是老天的赏赐,他们也能更多的提升农产量。
一旦国库丰盈,粮仓满溢,再配以早先楚寒烟改造的战争杀器,一统天下也不再是美梦。
见齐文帝笑得开怀,楚寒烟的马屁张口就来,十分顺溜:“臣预祝吾皇千秋霸业,万载流芳!”
“你……”齐文帝死死盯着这可恶的家伙,硬生生头发都白了两分,“你……楚寒烟!好你个楚寒烟!”
楚寒烟一脸无辜:“皇上,臣这是恭贺您呢。”
恭贺你个大头鬼!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既往不咎了?反了天了你!”
废话!
当然早有预谋,否则屁颠屁颠进宫给你虐菜吗?
但楚寒烟的面上十分恭敬:“并非如此,臣只是想,既然皇上能放纵他人欺凌、抹黑、辱骂于那人,必然是不喜的,既然不喜,那臣便不再顾虑了。”
“哈哈哈,好一个不喜,好一个不喜啊……”
他怎么可能不喜?
他只是太想赢!
太想赢了!
于天下他是帝王,于情爱之中他也要做主宰!
他天生如此,而孙澳竹也是同样的倔强!
正是因为这般,两人才会被彼此而吸引,同样因为这般,他们才会谁也不愿服软,最终两败俱伤。
望着齐文帝受伤、倔强甚至有点小委屈的神情,楚寒烟轻声道:“皇上,圣人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经历做您的天下之主,她自由做她的草原之鹰,两全其美,岂不快哉?还是说,您真想让明珠藏于棺椁?”
齐文帝牛脾气又上来了。
“朕是天子!为何不可兼得!”
楚寒烟眼珠子一转。
“皇上真想知道?”
“说!”
“说了您别生气。”
“朕恕你无罪!”
“哦,因为您配不上那位的一世专心,无限深情。”
“你……你……”
眼瞧着齐文帝要暴走,楚寒烟撇撇嘴捂着小腹道:“是您说了恕我无罪的!臣这里可有证人呢!”
想起楚寒烟肚子里的小的,齐文帝怒火下去了一大半,还是咬牙切齿道:“滚犊子的证人!给朕滚!马不停蹄地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是,臣遵命!”
楚寒烟飞快地应下,逃一般地出了明华宫,边逃跑边喊:“战影!快出来!送本大人回去!”
凯公公见状忙道:“奴才去送送楚大人!”
言罢,凯公公也脚底抹油,溜得迅速。
明华宫宫门前,凯公公终于追上了楚寒烟和战影,他拍着胸口道:“哎呦我的楚大人,您可真是……可真是……太胆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