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眠喉咙微动，被鲜血呛得接连咳嗽，他用力将满口的血腥吞下，许久后对楚寒烟浅浅一笑：“我知道的，对不起，你忍一忍。”
楚寒烟一愣，刚想问“忍什么”，这男人便抓着她的手用牙尖咬破指尖，逼出了一滴鲜血滴入碗里。
“滴答……”
血液坠入水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楚寒烟的血和楚承曦的血……竟也不相容！！
凤无眠如同僵化了般，久久不动……
有人想要观望，凯公公像是吓得手下一个哆嗦，碗就这样坠落在地，“哐当”一下砸的四分五裂。
尖锐刺耳的声音落下，大殿愈发沉寂。
沉寂得叫人心慌，叫人惶恐！
“哎呀呀，”凯公公跪地，不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奴没拿稳，都是老奴的错。”
齐文帝大手一挥：“无碍，收拾好便是。”
“是。”
凯公公忙命人收拾好一地狼藉，楚寒烟这才从凤无眠的禁锢下抽回了手，她在心中疯狂咒骂！
疯子！
凤无眠就是疯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凤无眠怔怔道：“我只是……”只是相信她……
相信她对他的爱，相信她不会眨眼就爱上别的男人，更不会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但此时此刻……
他宁愿楚承曦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宁愿楚承曦和她有着血脉关联，因为他若不是她的孩子，那她过去该会痛成怎样啊？
楚承曦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楚寒烟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噗……”
凤无眠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吓得众人睚眦欲裂。
“王爷！”
“王爷！”
他愣愣摇头，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其中的悲伤再也压制不住，默默倾泻，系数倒流浸透到五脏六腑之中。
撕心裂肺！
撕心裂肺！
他好痛，痛得想弯腰，想紧紧拥抱她，可是他连动一下都不能，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连抬起手都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但其实他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懦夫。
“咳咳……噗嗤……”
凤无眠再次吐血，这下齐文帝都坐不住了，大殿里乱作一团。
而楚寒烟却一动不动，冷若冰霜，最终还是一旁的山海先生点了凤无眠的穴位。
“王爷，您在如此下去怕是会于性命有损。”
凤无眠艰难笑笑，目光死死盯着楚寒烟，喃喃。
“对不起……”
他到底是贪心了，他和她的孩子果然已经死了……
当年凤九被重创跌入滚滚寒流里，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她肚子里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他以为楚承曦的存在是上天的眷顾，但这只是一场他编织的美梦。
他的孩子，已经死在了那样寒冷的冬夜里，死于自己亲生父亲之手……
难怪她恨，无法原谅。
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咳咳咳……”
凤无眠又一次吐血，齐文帝急得大喊：“快去请御医！请御医！”
“王爷！您没事吧？”
“王爷！”
耳畔充斥着无数关怀之声，但凤无眠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的光芒团熄灭，冰冷的河水倒灌入他的鼻腔，快要挤爆他的肺叶，叫他眼前只余漆黑，还有无尽的冷意……
突然，一直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清脆奶气的嗓音跨过层层迷障传入他的灵魂中。
“爹爹，抱抱。”
凤无眠眨眨眼，许久后才看清那满脸担心的小人儿，雪一般晶莹剔透的小宝贝。
他是这般完美，带着世间所有的善意和祝福出生。
楚承曦……
楚承曦……
这么好的孩子，他有什么资格拥有？
他弯腰，紧紧抱着这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轻轻吻他的鬓角，一遍遍道：“……谢谢你，宝贝”
谢谢你出现在楚寒烟的身边，否则她一定走不出那种黑暗和痛苦，那连他仅仅是“回想”，都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痛苦。
她一个人受了重伤又中了毒，如何从中离开呢？
若她会被痛苦吞没，那他宁愿她遗忘他、离开他，重新开始。
幸好，楚承曦到了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了蚀骨的苦难。
“谢谢你陪着她。”
楚承曦听着男人虚弱的声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用力回拥这浑身染透悲伤的男人，奶声奶气道：“爹爹……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亲说只要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可是他的孩子没了啊！
凤无眠眼眶酸涩不已，视线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怀中的小人儿，以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女人仿佛烙印在他灵魂里一样，怎样都不会淡去。
太医令并不在宫中，今日当值之人乃太医丞，他匆匆而来，小心翼翼在凤无眠身边道：“王爷，可能让下官替您看一看？”
没得到回答，太医丞再次开口：“王爷？”
“王爷？”
“王爷……您听得到吗？”
百官心急如焚，摄政王这是怎么了？失魂了吗？
最终还是山海先生从凤无眠的怀中接过了楚承曦，他嗓音温润：“王爷您吐血了，既然王爷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保重自己，您是大齐的战神，您的世子需要您，大齐的百姓也需要您。”
山海先生的声音比冰雪还沁人心脾，眼神更是泓邃平和，让凤无眠莫名恍惚。
当时他刚得知女华佗的真相，满心悔恨甚至是一心求死，是楚寒烟找上了他，她说过去的错并不能用死亡弥补，“赎罪”两个字本就是荒谬，还说他是逃避的窝囊废。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姿态，坚毅又耀眼。
她一直如此骄傲，一直如此完美，所以他不能成为她歧视的窝囊废，不能让她失望。
不能。
虽然没这种幸运成为他的孩子的骄傲，但他是大齐的战神，是楚承曦的骄傲，是……凤九曾经全心全意爱过的英雄。
挺直你的背脊凤无眠！
哪怕锥心刺骨，也要挺直它！
挺直它！！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凤无眠压住灭顶的痛意，神色平静地着对山海先生和齐文帝点头：“多谢皇上和先生挂念，旧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