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齐国东南一带有一种特殊的织品名为南云丽缟,这种缟布素雅柔软又坚韧、透气,是齐国东南一带百姓们喜爱的布品。
这种南云丽缟原本只在大齐国内东南流行,但不知何时起,竟在晋国也流行了起来。
并且因为晋国商人的插足,南云丽缟的价格水涨船高,高到齐文帝觉得隐隐有些怪异。
“你们怎么看?这南云丽缟的价格涨幅为何如此之大?”
凤无眠蹙眉道:“我记得这种南云丽缟并不贵重,虽然质地比一般的布好,但也并非达官贵人所爱,对么?”
齐文帝道:“是的,可有不妥?”
“不妥。”
楚寒烟和凤无眠异口同声,极为默契。
言罢,两人又对视一眼,凤无眠示意楚寒烟继续,楚寒烟便道:“关于这南云丽缟的消息我也接到了,准备再观望一二便告知两位的。听闻有晋国商人被它所折服,正在大幅度收购这种布匹,再将它送去晋国倒卖,已牟取暴利。”
齐文帝又道:“有官员上奏,说若南云丽缟当真能卖出好价格,也没必要阻止晋国商人收购它,毕竟它能让老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楚寒烟冷笑:“这折子是哪位官员上奏的?”
楚墨池:“南阳织造。”
楚寒烟:“哼,他想的倒是美。这种缟布一材料不昂贵、二材料不稀少、三就连制造工艺也不复杂,敢问如此的南云丽缟,凭什么被晋国商人看中?还不断抬高物价,他们人傻钱多不成?这布料他们买回去作甚用?转手倒卖卖得出去吗?晋国的百姓有岂能接受高价的普通缟布?毕竟它又不是蜀锦、丝绸之类的矜贵之物,那商人们就不怕亏本么?”
凤无眠颔首:“烟儿说的对。”
齐文帝道:“可若买回晋国卖不出去,亏本的只是晋国商人和本国百姓们无关啊。”
楚寒烟摇头,沉沉道:“初初看来的确如此,亏本的只是晋国商人,但若长远来看,这甚至会动摇齐国的国之根本,是一条极为阴狠恶毒的谋略。”
楚寒烟甚少用如此尖锐的词汇,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惊,楚墨池道:“烟儿你的意思是……”
楚寒烟:“我们必须调查清楚这一波南云丽缟的‘水涨船高’是谁在操纵,是市场的自主调节,还是有人蓄意而为之。若是后者,主谋者是谁,我大齐商人和官吏有没有参与其中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至关重要。”
凤无眠:“烟儿说的对。”
齐文帝自动忽略凤无眠这应声虫,抓着楚寒烟的话外之音:“你是说,这些晋商极有可能是奉了他人的命令故意来抬高南云丽缟的价格?”
“对。”
“那会是谁呢?这可要用许多的银两啊。”
“我听闻而今的晋帝是个不折手段的阴损之人,而能如此大手笔的商人在晋国委实不多,除了奉皇命行动,我想不出第二个解释。”
“晋帝?是他!”齐文帝懵了,“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等于把钱送到我们大齐来吗?”
楚寒烟垂眸道:“皇上可知这南云丽缟的原材料是什么?”
这倒是问住了齐文帝,“这,朕不知。”
楚寒烟:“是一种我们大齐独有的麻草,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凤无眠补充道:“是鄄麻。”
齐文帝:“所以呢?”
凤无眠淡淡解释:“鄄麻可以被种植,而且极易存活,一年可多次采摘。”
楚寒烟颔首,转而看向萧驰道:“萧统领,如果您是大齐普通的老百姓,得知一种十分容易得到的布料能卖出高价,那么请问您是会将家中田地继续用来种粮食呢,还是拔掉粮食改种鄄麻?为什么呢?”
萧驰一愣,仔细想了想,坦率道:“当然是改种鄄麻。理由很简单,用鄄麻织成南云丽缟,卖给商人换成钱买粮食便可,何必辛辛苦苦伺候粮食一整年?”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前者笑道:“皇上,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目的。”
在座的没有愚蠢之人,楚寒烟和凤无眠提醒至此,他们便立即明白了这背后的一盘棋!
顿时,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好阴损啊!”楚墨池咬牙,“没想到晋国竟会想出如此恶心的法子!”
就如萧驰所言的一般,一般的老百姓在得知南云丽缟有这般暴利后,怕是都会将家中粮食拔出改种鄄麻。至于粮食什么的并不重要,反正有钱之后就能买粮食,不是吗?
等这一切形成气候、风气和依赖后,晋国再挥刀将南云丽缟的买卖一刀砍断,没了经济来源的老百姓可能就会被活生生饿死!
而朝廷和地方州府也会因为没有粮食税而国库空虚,只能花大价钱向别国购买粮食,无数的钱财就会用加倍的方式重新回到晋国的手中!
而后防空虚的大齐会变得不堪一击,而这将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灭顶之灾!!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还能动摇大齐的国之根基!天下之本!这晋帝的心思真真缜密又恶毒!
齐文帝当即起身道:“朕这就回去处理,这次……多谢你们了。”
“皇上,”楚寒烟喊住齐文帝,郑重道,“请不要小觑晋国的举动,这是一场战场,一场无声的、关于民生经济的战争。”
“朕明白。”
楚寒烟又道:“还有一事,我和沈绥远将这开平县的长堤看了一遍,年久失修有隐患。此乃京畿要地都如此,其他地方怕是更为不妥,还请皇上下令整顿一二。”
齐文帝一惊,道:“可是今年天象有不妥?”
楚寒烟哭笑不得:“皇上,气候一事没人说得准,哪怕是神仙在世也不能。再有水患自古以来皆有之,多多留意总比掉以轻心的强。”
“朕醒得了。”齐文帝刚走没两步,突然回头拿出一个紫金令牌给楚寒烟,有些嫌弃地道,“喏,这是朕答应你的,给你的银风送去,告诉曦儿,朕下次再来看他。”
“好。”
“楚相,我们归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