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种气韵是沉浸在极致的富贵里才能孕养出来的。
所以眼前的女子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妇，但同样也不像那开山劈石、大气磅礴的人。
“云落东家？”
楚寒烟颔首，轻声道：“阁下请坐。”
“谢谢，多有叨扰了。”
“阁下客气。”
流苏替晋帝斟了一杯茶，用眼角余光静静打量这个男人。
虽他不是摄政王那种直逼人心、清隽无俦的谪仙之美，却也别有一番气度，矜贵优雅，超凡脱俗，比起早先伪装桃花岭主的小子强多了。
“谢谢。”晋帝突然抬眸，深邃的目光对上流苏，笑着对她道谢。
这一笑，眼里似乎有着融融春水，流苏也被他的笑晃了眼。
除了主子和小主子之外，甚少有“主子”会对她说谢谢。
哦，最近开始凤无眠也彬彬有礼多了，但流苏还是看凤无眠不顺眼。
眼前的男子就不同了，就像是空中的皓月，山野的清风，令人心旷神怡。
“不……不用谢的……”
“流苏。”
楚寒烟突然开口，吓了流苏一跳。
“怎么了主子？”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啊，是。”
很快庭院里就只剩楚寒烟和晋帝二人，楚寒烟低头抿了一口茶，冷笑道：“这位阁下，我的婢女年纪小，你那一套劳烦您收一收，免得吓着了她，请喝茶吧。”
眨眼间，楚寒烟眉宇间的柔软和娇媚褪得一干二净，睿智犀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晋帝的眼神也变了，打量、疑惑和揣测系数散尽，留下的是棋逢对手的锐利。
晋帝勾唇试了试手中的茶，清冽润雅，当即称赞道：“果然是好差，但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只是认为女子都是要呵护的，不是么？”
楚寒烟放下茶盏，嗤笑道：“您说的是……您后宫的妃子么？晋帝陛下。”
晋帝惊讶挑眉，随后朗笑出声：“阁下如何看出来的？”
当然是楚寒烟曾经看过，哦，是画过晋帝的画像啊！
楚寒烟过去为了赚钱，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那就是……手绘天下美男集，凤无眠和晋帝都是集上有名的人物。
当然，这种如此羞耻的事情，岱鸢、流苏等人并不知道。
那美男集嘛，只有豪掷千金的土豪手中才有，是楚寒烟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楚寒烟自然不能如实相告，张口胡诌道：“哦，我们皇上早就颁布了相关的律法，上次那傻子自然知道自己被我骗了无数粮食，还骗了二十万两。说句大实话，在晋国之中如此人傻钱多的，只有景王了吧？”
晋帝：“……”
人傻钱多，用词非常精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晋帝：“咳咳。”
楚寒烟语气带着嘲讽，“还有，两个小孩打架，打不过就回家告家长，家长亲自来处理的事情不是时有发生么？景王的家长，只有晋帝了吧？”
晋帝：“……”
一旁的玄雷：“……”
明明如此严肃的、事关国家生死的大事，从这云落东家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小孩过家家似的。
“再有就是，听闻晋国帝君年轻有为，俊朗非凡，御女有术，后宫其乐融融，百花齐放。能常人所不能，令人钦佩。”楚寒烟眼中尽是嘲讽，“以阁下这一来就对我婢女放电的性子，八、九不离十了。”
晋帝：“……”
玄雷：“……”
真的，一点被人夸奖的喜悦都没有呢。
“还有就是你。”楚寒烟将目光投向了玄雷，眯眼道，“上次本小姐的银针，你可拔出来了？”
玄雷大惊，自己明明易容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起易容，楚寒烟现在可是易容术的祖宗！
这男人的身形、气息以及眼神都和那日煽动流民发难的男子一模一样，看不出来才叫有鬼！
晋帝笑了，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东家果然是个奇女子，难怪能轻易化解了燕京城的危机，那湖泊在下……嗯，朕亲自去看了，很美。”
楚寒烟冷淡道：“哦，谢谢夸奖，若您是为了我开山劈石的法子而来，那您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您的。同样，在您决定对我大齐动手之前，想想你晋国大军的骨头是不是能比山野间的顽石还硬。”
晋帝：“……”
玄雷：“……”
所有的话都被这女人堵得死死，晋帝在谈判中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落於下风的境况。
“哦，那二十万两和粮食，我不可能退给您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楚寒烟有钱，可本质上还是穷怕了的小可怜。
想让那些到了她嘴里的钱财再吐出去？
开玩笑，不！可！能！
晋帝：“……”
玄雷：“……”
这女人的性子，还真是对不住这张春花晓月般的脸！
晋帝快被楚寒烟气笑了，什么叫不是普通的商人妇，这活脱脱就是商人的嘴脸！
还是奸商！
大大的奸商！
楚寒烟眨眨眼道：“所以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晋帝嘴角一抽：“东家认为朕还能说什么？”
楚寒烟笑答：“晋帝您还可以把剩下的四十万两补给我呀，毕竟白纸黑字写着您弟弟还欠我四十万两呢，别想把锅甩给桃花岭，若桃花岭的人知道您弟弟这要陷害他，他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我保证。”
晋帝：“？？”
玄雷：“？？”
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么？听听！听听！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楚寒烟：“您这样看着我作甚？难道堂堂晋帝的性命还不值四十万两么？”
晋帝冷冷道：“凭你想要朕的命，是否自大了些。”
楚寒烟懒洋洋靠在软垫上，笑得十分妍丽娇俏，但说出口的话却大大的不妥，“当然没有呀，晋帝，茶叶好喝么？”
“你下毒？”
晋帝脸都绿了，一旁的玄雷正欲上前，无数道身影悄然出现，将这小小的院落包得密不透风！
玄雷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曾经和他无数次交手的死对头们，他如临大敌道：“不好主子，这是齐文帝的暗龙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