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烟并不着急,事实上史书上那些“乱臣贼子”,那个最初不是一片丹心、矢忠不二?
“没关系,”楚寒烟微微笑道,抬手拢了拢纳兰鸿安的大氅,“你会有决断的,我等你。”
纳兰鸿安见楚寒烟如此轻易就松口了,错愕道:“您……不会逼我?”
“不会啊。”楚寒烟莞尔,“我虽然对你写这个字,却不会逼你做任何的决定,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帮你妹妹一把罢了,记住了,你才是这云阳城的主人,这云阳城数万百姓的死活,在你的一念之间。”
言罢,楚寒烟转身回到了人群中央,她步履轻快又从容,仿佛方才让纳兰鸿安“反”的人并不是她。
这个时候的纳兰鸿安还不知道所谓的决断是什么,在她看来隆冬将过,一切都会好转,毕竟开春之后各地恢复生机,问题也会迎难而解。
但现实如同钢刀,轻易就砍税撕裂了她的幻想。
在除夕夜前夕,一队人马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来人身着防风雪的蓑衣,头戴斗笠,锐利的眸光深处放着幽深的死气,气息更是比子夜的冬雪更冰寒。
“你就是纳兰鸿安?”
纳兰鸿安被对方黑黝黝的眸子盯着看,莫名毛骨悚然。
“是的,敢问这位大人……”
男子抬手一挥,手握明黄色圣旨,高声道:“纳兰鸿安接旨!”
纳兰鸿安心中一凛,不得不低头下跪。
“臣,纳兰鸿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恒山国君的圣旨长篇大论,先是说了老城主之死令恒他万般心痛,由纳兰鸿安继承城主之位他并无意见,并且听闻纳兰鸿安能稳定云阳城内乱,令他倍感欣慰。又说纳兰鸿安能和桃花岭主有商贸来往实乃国之大幸,命纳兰鸿安交出和桃花岭主往来的方法,最好是请桃花岭主来恒山国一叙。最后才提国家大难,让纳兰鸿安上缴十万石粮食来助国家度过危机。若纳兰鸿安能做到,便能坐稳这城主之位,若不能,便让有能力者上位。
十万石粮食!
这恒山国君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莫说而今这云阳城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就算真的能拿出来,拿走之后呢?
云阳城的百姓怎么办?
只有等死的份吗?
纳兰鸿安心中冰凉一片,她僵滞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
男子见状,猛得抽出腰间的长刀,抵在纳兰鸿安的喉咙上,轻笑道:“纳兰城主,你是没听到本官宣读皇上的圣旨么?还不接旨谢恩?”
纳兰鸿安纤长的羽睫因为凉意凝结了点点寒霜,她低声道:“大人,云阳城并没有这么多粮食……”
“呵呵,纳兰城主莫要说笑了,本官的人已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阳城拿得出粮食。”男子将长刀往纳兰鸿安推进了一分,冰凉锐利的刀锋轻易就割裂了她的皮肤,滚烫的血液落下,顷刻凝结成冰。
纳兰鸿安紧了紧喉咙,道:“大人,云阳城中而今还有数万百姓,若粮食都被拿走,那他们……”
“纳兰城主,您糊涂了啊。”男子微微笑道,“都城里也有数万百姓呢?他们的命更矜贵呢。再说了,纳兰城主和桃花岭主不是私交甚笃么?让桃花岭主再送粮食来不就成了?”
纳兰鸿安攥紧拳头,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带着怯意:“那……我怎么办呢?”
男子眼中浮起轻蔑的冷笑,一闪而过,他温和道:“若城主大人您担心,自然是可以带着粮食和本官一起回都城,想必皇上一定会欢迎城主大人的。”
“可是……十万石粮食,怕是运不出去吧?”
“这个你可以放心,本官自有办法,大军已在城外等候了。”
这是若纳兰鸿安不愿意交出粮食就硬抢的意思吗?
纳兰鸿安缓缓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了楚寒烟的意思……
她说她会有决断的……
对,她的确有决断,即逝这种决断会让她成为罪人,也不得不做。
因为她不能只身一人脱离苦海,让整座云阳城的百姓一起陪葬。
她做不到。
既然如此,就只有奋力一搏了。
纳兰鸿安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毕恭毕敬道:“还请大人您稍等片刻,我需要和何亮大人商讨一二。”
“何亮?”
纳兰鸿安脸色微红,道:“对,我能坐稳这城主之位,都是因为何亮……”
男子自然听过何亮的“名声”,这个男人心狠手辣、身手非凡,有他在才能正压下最初云阳城的动乱,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果他能为朝廷寻到如此利害的武将,都城中的局势可能会更明朗一些。
“他人呢?”
纳兰鸿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轻轻弹去了裙摆的白雪,战战兢兢命人请来了何亮,将女子慌乱又怯懦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惹得男子满目的不屑。
何亮赶来后,男子双眸陡然一亮,因为此人身上的确有很浓烈的煞气。
而今恒山国内忧外患不止,若无两分煞气也镇不住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此人深得他意。
楚寒烟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城主大人唤小人来有何事?”
纳兰鸿安徐徐道:“何亮,点精兵强将,随本城主和大人一同,护送粮食回都城。”
楚寒烟当场反驳:“城主大人,并非小人不愿意将粮食运去国都,只是此去山长水远,沿途路过城池无数,说不定我们还未到国都,粮食就被各方城池瓜分一空了。”
纳兰鸿安当即目露为难,小声道:“大人,楚寒烟所言极是!万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承担不起这种责任啊。”
男子冷哼道:“本官不是说了,大军已到吗?你们担心什么。”
楚寒烟蹙眉:“大人,就怕寡不敌众啊。”
男子嗤笑道:“若是寻常人,当然会怕,但本将军何惧之有?”
楚寒烟惊讶道:“敢问大人您是……”
男子冷傲一笑,亮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此人正是恒山国的定山将军,也是恒山国君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