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之所以会信任寒先生,是因为他在过去数月中给他出谋划策,让他一步步掌控了湖城的叛军。
说来诡异,这寒先生从来不曾出现在他面前,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略微点拨便帮助他收服人心、度过了各种危机,甚至还救了无数湖城百姓的命。
简简单单一张方子,用的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物,却止住了在沉重疯狂肆虐的风寒。
那一手医术,说是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然而寒先生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寒先生带来了都城的最新指令——定山将军即将前往云阳城夺取粮食,至少有十万石之多!
金虎心动了,向寒先生表明了自己想要夺粮的决心之后他又传来了更多的消息。
定山将军的行军路线、布阵排列,甚至是每一位将领的个性、弱点等等,还包括天气的变化预测。寒先生告诉金虎,可以和其他城邦的叛军共同起事,金虎最初不相信,毕竟他和其他叛军并无交集,然而各方派“使者”碰面后金虎才懂何为深不可测,何为望尘莫及!
各方势力的发展都有“寒先生”的指引……
他,宛若神明!
最可怕的是寒先生给金虎的最后一封信——山崩军势败,乘胜可夺之!大胜之后,请诸君一见。
山崩军势败?
寒先生的意思是定山将军必死无疑!
金虎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看到那一条密函时的震撼和荒诞感,理智告诉他这绝无可能,此乃定国安邦的定山将军,乃镇压四方狼子野心的定山将军,怎么会因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之言就死去呢?
但心中的不甘却叫嚣让他放手一搏,因为这是他和身后兄弟们唯一的活路!
不成功便成仁!
当时金虎以为自己疯了,他联系各方叛军竭力抵抗,死死盯着那被数万大军包围保卫在中央的定山将军,祈祷期待着他的死亡!
最终,上天,不,应该说是寒先生听到了他的乞求!
定山将军身首异处从马上坠下,被混乱的铁蹄踩踏入了泥泞!
他死了!
山崩军势败,乘胜可夺之!
金虎大喊着率领叛军疯狂杀戮,虎口夺食,竟当真从群龙无首的叛军手中劫走了粮食。
他们胜利了!
雀跃的欢呼能震动天幕!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一场雪落了下来,而寒先生更是依照信中所说踏着夜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年轻、俊美、瘦弱、单薄,还有一双仿佛不曾被苦难和黑暗渲染的清澈双眼。
这样的人……就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寒先生?
他带来了云阳城城主纳兰鸿安,他们的话又到底可不可信?
云阳城到底能不能去?
去了之后,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楚寒烟轻生一笑,又问:“另外两位首领呢?我记得信中写得清楚,‘大胜之后,请诸君一见’,怎么,在下没资格见两位首领么?”
楚寒烟问的是青城以及甄城的首领,此次夺粮便是三方一起行动的。
金虎眼神闪了闪,随即平静道:“他们受了伤,歇息去了。”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首领好好休息。”楚寒烟颔首,也不去追究金虎话中真伪,目光从金虎的侍卫身上扫过,缓缓撩起袍角落座,纳兰鸿安自然随着楚寒烟一起落座。
一个女子,在群狼环伺之中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金虎对纳兰鸿安愈发高看了一分。
最终金虎亲自替楚寒烟和纳兰鸿安沏了茶,说是茶,不过是一杯烧开的雪水罢了。
“多谢。”楚寒烟儒雅道谢,轻品一口,神情淡然优雅,仿佛她手中的是价值千金的珍品。
金虎几乎看呆了,只觉得寒先生一男子甚至比一旁的纳兰鸿安还好看,纤长的指尖比白玉还美。
虽然依旧不知道寒先生的来历,但金虎猜他一定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子弟。
风雪愈演愈烈,呼啸声刮过耳畔,宛若野兽咆哮。
楚寒烟身上的寂默气息在帐中扩散,沉甸甸的,比山岳还慑人。
许久后金虎忍不住了,道:“寒先生,不如我们商讨后再告知您可行。”
“好。”楚寒烟抬眸,“今日我来除了邀请各位去云阳城之外,还有一事。”
“先生请说。”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金虎身躯狠狠一颤,惊呼道:“什么叫到此为止?先生您不准备继续帮我们了?”
楚寒烟眸光转动,落在金虎身后的侍卫身上,嗓音凉薄且寡淡。
“其一,若各位愿意去云阳城,那各位手下将领从此便并入云阳城管辖,自然没有合作不合作之言。其二,若各位不愿意去,那么在下诚意相助,欲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只诸位并不信任在下,苟苟且且、遮遮掩掩,即是这般,那就更不必再同谋了。”
两位站在金虎身后的男子猛得抬头,死死盯着楚寒烟,许久后才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金虎身后两位侍卫模样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青城和甄城的首领,两位首领怕楚寒烟“作妖”,特意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即使金虎有所不测,他们也能继续主持大局,不料寒先生一眼就看穿了。
那身形略高的男子问:“先生如何知道我二人的身份?”为了掩蔽,他们还特意易容伪装一番。
楚寒烟轻笑:“是味道,二位身上并无浓稠的血腥之气,更无一般兵士身上的久未沐浴的气息,在这般紧张时刻还能沐浴的,除了各方将领之外还有谁?”
三位首领皆是一愣,他们今日大杀特杀一场,因为着实黏腻难受,在等寒先生来临前他们特意沐浴了一番。
这般细枝末节便能窥探一二,这男子果然心细如尘。
高瘦男子一双鹰眸极其锐利:“先生,您谋略无双,陶某十分感谢先生您的相助,让陶某能带领乡亲们在这般乱世谋得一席之地,只可惜陶某身系数万人生死,家父也特意叮嘱陶某要谨慎谨慎再谨慎,陶某不敢贸然坐下决断,还请先生您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