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烟的计谋的确狠辣,环环相扣,丝毫不差,却也结结实实让云阳城损失了粮食,虽然这些粮食都是从楚寒烟的手中得来的,也架不住会让人疯狂。
而且为了不引起定山将军的疑心,她并未出面解释,一切都交给了楚寒烟安排的人。
万一……万一楚寒烟安排的有异心呢?
不是不信任楚寒烟,只是不信任楚寒烟指定的人罢了。
楚寒烟自然听出了纳兰鸿安的言外之意,但她并不恼怒,也没有被人怀疑的愤慨,道:“你若怕有异数可以提前返回云阳城,我替你安排。”
纳兰鸿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有劳。”
翌日,楚寒烟以纳兰鸿安有身孕为由,请程炜代为安排马车送她出都城。
程炜等定山将军的嫡系们无不焦头烂额,而今定山将军已死,护送粮食回都城的功劳又被镇军将军抢了去,哪怕他们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他们失败的事实,更别说国君对他们失望至极。
镇军将军很快就要抵达都城了,届时免不了一场生死博弈、血雨腥风,哪里还有时间管一个小小的云阳城城主?
若是从前,程炜可能还会为了制约何亮扣下纳兰鸿安,但而今程炜需要何亮助自己一臂之力,当然要给何亮一点甜头。
既然纳兰鸿安有何亮的血脉,送她出城宽慰何亮的心也不是不可。
“好,本将军立即替你安排,但你莫要因为一个女子输了接下来和镇军将军的博弈。”
“放心吧。”
“好!”程炜拍拍楚寒烟的肩膀,“我们同舟共济,此劫之后,本将军保你大富大贵!”
“多谢将军!”
程炜看着何亮感激的双眸,心中满意,当日便命人送了纳兰鸿安出都城。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镇军将军率领大军护送粮食回到了都城,恒山国君亲自来迎接,楚寒烟混在人群中央第一次看到了那高高在上憔悴不已的国君。
他五官冷硬威严,眉心有着浓重的皱褶,身上的龙袍有些肥大,冕冠下露出泛着银霜之色的头发,虽然梳理得一丝不苟,也不难瞧出这段时间的折磨。
当镇军将军跪在他的面前高喊“臣幸不辱命”之时,恒山国君眼底终于迸射出了灼热的光芒。
“好好好!好好好啊!”恒山国君大笑,亲自上前将镇军将军扶了起来,眼中隐隐噙着泪光,“辛苦爱卿了。”
镇军将军忙说:“皇上折煞老臣了!老臣只是尽了职责罢了,只是老臣夺下粮食之后着急将它们送回国都,无法将贼寇叛军们赶尽杀绝,着实可惜,还请皇上您再下令,命老臣去诛杀那些乱臣贼子,以平民愤,正天道!”
“好好好,有爱卿在真是我恒山之福啊,”恒山国君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有些迫不及待:“那粮食在何处?”
“请皇上随臣来。”
不仅仅是恒山国君,文武百官连同整个国都的百姓都随着镇军将军的步伐挪动,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黏在镇军将军的身上,好似这个男人能驱散一切的痛楚和阴霾。
“呈上来!”
两位士兵抬着一袋粮食恭敬放在了玉案之上,镇军将军亲自奉上小刀。
恒山国君手腕轻轻颤抖,最终还是握住了小刀,一点点划开了装着麻袋。
人们屏住呼吸,以为从豁口之中流出的会是谷物粮食,没想到“哗啦”一声淌下的,只是焚烧过后的草木灰……
死一样的寂静回荡在天幕,人们屏住呼吸,一遍遍祈祷眼前的画面只是幻觉。
许久后,镇军将军趔趔趄趄上前,怔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恒山国君脸色阴沉,握着匕首的手上青筋乍起,阴恻恻道:“朕倒要问一问爱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国君!这……这不可能!”镇军将军颤抖着伸出手,就着豁口一把撕开麻布袋,草木灰当即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乍起,“哗啦”一声卷上天幕,又洋洋洒洒四处飘落。
它们被吹入人们的眼里、心里、血液里……如同绝望的剧毒,激得人们气血上涌,痛楚又疯狂!
他们没有粮食!
他们牺牲了一个定山将军,还回来的只是一袋子草木灰!
他们被骗了!
“不可能!”镇军将军大喊,“别的呢?别的呢!!快拿过来!!”
镇军将军的属下连忙奉上了第二个麻袋,划开一看,依旧是草木灰!
第三袋……
第四袋……
……
等等等等!
直到镇军将军浑身无力的软到在地上,他依旧不相信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不知是谁带头发出呐喊――
“粮食!!”
所有虚伪的宁静都被击碎,
“我们的粮食!!”
“把我们的粮食还给我们!!”
“把我们的粮食还回来!!”
整个都城都因为怒吼在震荡!
只有楚寒烟静静立于原地,眸中无悲无喜,仿若这炼狱悲歌中的看客,又或者说是……主宰。
“何亮”和余华等三千人抢来的本就是草木灰,真正的粮食早已被掉包,送到了三方军队的手中。
楚寒烟已用这十万石粮食斩了一个定国将军,那便再用它斩一个镇军将军!
她要这恒山国的国门,毫无保留对她敞开。
愤怒的嘶吼声中,恒山国君缓缓闭上眼,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拖下去,务必问出粮食的下落!”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在场大臣们都听出了恒山国君的言外之意。
粮食必须是真的!
镇军将军也必须已经获得了粮食!
此时不将粮食奉上是因为镇军将军凭一己私欲将粮食藏了起来,只要将被镇军将军藏起的粮食找出来,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但百官都知道,镇军将军不可能私藏粮食!
国君这是想要用镇军将军的命来平息百姓的怒火和绝望……
只是而今定山将军已死,镇军将军是守国门的关键,若连他都失去,恒山国不啻于自断双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