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慌乱的嘶吼中,楚寒烟稳稳挡在邱霓裳的面前,冷风扶起她的长发和衣袂,绝然又凛冽。
因为那一支箭力道极大,所以震得楚寒烟掌心发麻,但即使如此她也没忘记去指挥人们保护邱霓裳。
“小草爹,上来保护国后后退。”
“阿力,你去率领众人抵挡一二,务必让国后安全逃离。”
阿力眉心紧蹙:“那你呢?”
“放心吧,”楚寒烟握紧长剑,“众人听令,我们的援军已在路上,全军后退到北城门处!”
“退!”
“是!”
“听先生指挥!后退!”
“众人听令,后退!”
……
“住手!!”
周指挥使没料到竟有人对国后下手,他气得浑身颤抖,连忙大喝制止,只是他的命令俨然并无作用,更多的人拉满了长弓。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他娘的听不到老子的话吗?”
周指挥使一拳砸向身边的士兵,被副指挥使制止住。
“大人!算了吧!”副指挥使声音沉痛。
“什么算了,那是国后啊!国后方才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
副指挥使几乎不忍心去看自己上峰失望的模样。
和当年他们满腔热血加入禁军时不同,这里早已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啊。
“大人,这……”
“哼,那根本你不是什么国后,真正的国后已经薨了,那只是一个长得和国后有两分相似的骗子罢了。”一道冰冷强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副指挥使的话,周羽回头一看,来人和国后有这么些许相似,不是邱国丈又是谁呢?“至于你,指挥使周羽,竟然敢公然勾结逆贼叛国,当场缉拿!”
看着邱国丈冰冷无情的神情,周指挥使哪里还能不懂呢?
在利益和权贵面前,什么父女情深,什么血脉亲缘,统统只是笑话罢了。
周指挥使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禁军拿下,他慌忙抬眸看去,好在国后已经离开了。
否则她该多么的失望啊?
此时的邱霓裳被百姓们维护在中央飞速后退,她心若擂鼓,血液凝固,脑海一片空白,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人们的喊声也如此缥缈。
方才那一箭,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死亡!
仅仅只是一瞬,都足够让她惶恐害怕,而她的国人们已经感受了这种惊恐半年有余,这该是怎样的痛楚?
但事已至此,他们还想保护她离开,她何德何能?
“我……”邱霓裳张了张嘴,灌入口中、胸前的是冰冷刺骨的寒风。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抛弃幻想,抛弃奢望,准备战斗!
从她选择了立场和意志开始,她就只能战斗到底!
邱霓裳等人撤退在先,楚寒烟和阿力等人为其殿后,本来楚寒烟还有些担心,毕竟阿力虽然有些本事也身强力壮,但到底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能不能抗住训练有素的禁军呢?
很快楚寒烟就明白自己的担心有多么多余,阿力虽然招式并不华丽,可每一招都极为有力且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不仅仅是阿力,就连阿力的兄弟们也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难道她真的走大运挖到宝了?
楚寒烟正胡思乱想呢,腰间忽然被人一搂,抱着躲过一支对准她心脏射来的利箭。
阿力愤怒的声音在楚寒烟耳廓乍起:“你走什么神?想死吗?”
楚寒烟震得整个人都颤了颤,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抱歉。”
阿力微微一愣,愤怒的眸子连忙从楚寒烟身上挪开,哑声道:“我并不是想凶你。”
楚寒烟点头:“我明白,是我大意了。”
“嗯。”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醇厚的嗓音混合着狠厉的风,竟然有这么一丝缱绻的味道。
阿力放开了楚寒烟却没有远离,亦步亦趋守在她的身边,楚寒烟这才想起方才的诡异之处。
阿力明明距离她有一段距离,如何眨眼间就到了她身边呢?
这必须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才能做到吧?
望着阿力消瘦的身躯和背影,一个荒诞的念头悄然浮现在楚寒烟的脑海,转瞬又被压下。
楚寒烟自嘲一笑,低语道:“楚寒烟啊楚寒烟,你这是想什么呢?”
在你如此坦白的告知之后,当真相剖析在他面前之后,你以为他还会像从前护着凤九一样护着你吗?
别傻了。
你们之间所有的默契、理解、包容和美好,都是基于你是凤九的基础之上罢了。
当你不在是凤九,当你只是你自己,这一切都成了水中月、风中花,遥不可及,逝不可追。
楚寒烟将这些赶出脑海,权力应对禁军,虽然她和阿力等人奋力出击,但他们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正规军的打压。
无助的百姓们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北门门前。
通往城外的道路早已被从外锁死,一旦杀戮的火焰烧到众人面前,除了死亡之外人们根本再无选择。
密密麻麻的百姓们被堵在赴死的路上,哪怕他们竭力想要保护自己,也依旧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乌泱泱的、毫无反抗之力的。
卫兵们将他们团团包围,手里的长弓已经拉满,只等着邱国丈一声令下便能轻易夺走他们的性命,就能将一切龌龊和卑劣付之一炬,让真相永远埋葬在初春的风霜中。
到时人们只会说,为了压制这么一场瘟疫,国都百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嘎吱嘎吱……”
长弓因为长期拉满,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卫兵们的汗水顺着鬓角落下,双臂和心灵都在颤抖。
前端的卫兵们也举起长刀,随时准备刺向即将被利箭驱赶、朝他们逃窜的百姓。
这惨烈、悲壮又绝望的气息正融入冰霜,随着呼吸割刮着每个人的心。
没有人能例外!
周羽还在尽最后的努力,他撕心裂肺地喊着:“邱国丈,国后真的就在百姓中央,他们没有得瘟症啊!邱国丈!”
邱国丈回眸,静静看着鬓角青筋暴起的年轻人,道:“你还不懂吗?国后在或者不在,他们得了瘟症或者没得瘟症,一切都不重要啊,周大人。”
因为只有他要不要他们死,而没有他们应该不应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