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名为丽水阁,乃这金陵城文人骚客聚集的风雅之地。
丽水阁共有三层,一楼人声鼎沸,学子们相互交流各抒己见好不热闹;二楼则清静典雅许多,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声高谈阔论,却更温和;而三楼为雅间,乃达官贵人、才子骚客才能呆的地儿。
像楚寒烟这样来开眼界的外人,最多只能在二楼落座,楚寒烟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在一楼寻了一处入座。
她一坐下,原本争论不休的人们都愣了愣,显得大厅有片刻的寂静,好半晌才慢慢恢复热闹,但众人的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了。
三楼一雅间内坐着三位男子,皆是容貌俊美、贵气逼人之辈。
其中一人轻轻感叹道:“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好一个清丽若水的美人儿,难怪能让大岳的才子们纷纷侧目呢。”
另一年轻公子笑着展开纸扇,上面勾勒着一副苍劲老辣用色灵动的寒梅图,这纸扇的紫檀木被盘得油光水亮,不难看出主人对这纸扇的喜爱。
“啧啧,黄兄,你岳国可真是不得了啊,这等美人随处可见,想必岳国未来皇后更是国色天香,华盖九州了。”
那黄兄并未搭话,只是浅浅笑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楚寒烟身上,另一个人则道:“你此话还是慎言吧。”
杜淳不解:“为何?”
王礼兴眉心紧蹙:“我们在此处堂而皇之讨论未来皇后的容貌,若被有心之人听见,你要惹麻烦的。”
杜淳身份尊贵又是个直性子,撇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除非这未来皇后长得不咋地这才怕人家说,否则天下之美共赏之嘛。”
王礼兴恨不得堵住这个麻烦鬼的嘴,轻斥:“够了,你也过了弱冠之年,别老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
杜淳一见自家表哥板起脸,立即乖乖闭嘴,倒是黄公子替他解围道:“岳国民风开放,倡导男女平等,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故而岳国女子的胸襟也更为开阔,况且杜兄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率性为之,王兄和杜兄不必因为此自责。”
杜淳本来还看这黄公子不怎么顺眼的,现在恨不得将人引为知己啊!
“哥你听到了吗?”
王礼兴讪讪笑答:“黄公子见笑了。”他真有些后悔将这混世魔王带到岳国来了。
因为三人并未阖上门窗,也未刻意压低声线,对话的内容自然被其他雅间内的人听了去。
左侧雅间内,一淡黄色长裙女子满脸怒容,低声唾骂道:“哼,这些人都瞎了眼吗?一个抛头露面、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和我……岳国未来的皇后相提并论?胡说八道!”
端坐在台前,一袭紫色襦裙的女子摇摇头,轻声道:“容貌乃上天所赐,又非学识教养,有何可攀比的?”
黄群少女嘟囔道:“可是姐姐,您没听到他们怎么说吗?”
“听到了。”
“您难道不介意吗?那几位看来身份不俗,如果他们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以讹传讹,传到皇上耳中去了怎么办?您这还未入主……咳咳,就会先输一截的。”
紫衣女子清浅而笑,她眉梢上扬,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更有着一份自傲。
“雅雅,你有所不知,将这等女子和未来皇后相提并论,那是对她的抬举也是对皇后的辱没。所以最好的应对之法是别动怒也别在意,毕竟蝼蚁之流不足挂齿。”
黄衣少女听罢,这才忍了下来。
就在此时,下方竟然有异动传来,原来是有男子怒气冲冲与美貌女子对峙,女子不知说了什么,男子羞愧万分地退了下去。
随即接二连三有人上去与女子搭话,都被女子风轻云淡挡了回去。
杜淳好奇了,忙对身边的侍卫道:“快快快,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看了王礼兴一眼,得了首肯才下了一楼唤来掌柜询问。
原是在那貌美女子进入丽水阁前,有一公子提出了一副上联,说是他亲手所作并自称千古第一绝。
口气如此之大,丽水阁的人怎能服气呢?
丽水阁茶客们摩拳擦掌准备给这公子一点教训,但等他们听罢对联才晓得自己当真碰到硬茬子了。
望着众人苦恼困惑、抓耳挠腮、热烈商讨的模样,公子甚是自得,而那貌美女子就是在此时进入丽水阁的。
那公子正飘飘然呢,举动颇为轻浮,甚至还频频向貌美女子投去注视,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火热。
女子的护卫当即面露不悦,若非女子阻挡,说不定会将那公子暴打一顿。
公子被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说自己并非轻浮,只是见女子满眼好奇定是想不明白上联的玄奥,这才欲替女子解惑罢了。
不料女子轻笑一声,眉头都没蹙一下便对出了下联,并指出男子的对联并非独创而是剽窃前人之作。
男子当即发怒,说女子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最出人预料的事来了,女子竟接连说出了两副下联,还说这两联都是前人所作,男子自知败露大惊失色,方才灰溜溜地逃走了。
杜淳听罢更是来了兴趣,忙道:“是什么对联?”
侍卫:“上联是烟锁池塘柳(1)。”
这上联乍看平平无奇,但字字以五行作为偏旁,不仅工整且颇具意境,要对上来的确不易。
此上联一出,不仅是杜淳眉头紧锁了,就连黄公子和王礼兴都好奇起来。
杜淳想破了脑袋也没答案,问:“那女子对了什么?”
“她对了两幅下联,其一,桃燃锦江堤(2)。”
还不待侍卫说出第二联,杜淳已激动地拍手叫好。
“妙啊!委实是妙啊!还有呢?”
“深圳铁板烧。(3)”
“哈?”
杜淳傻眼了,深圳铁板烧?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女子说深圳乃一处地名,铁板烧是一种烹饪方式,这个下联也是前人所做,属下心想此联虽然奇奇怪怪,也勉强工整。”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杜淳迫双眸灼亮,不及待,“你们等着我,我去与她结识一番!”
——
(1)此上联,有人说出自唐诗;有人说是明末陈子升所出;也有人说出自乾隆。有待考证。
(2)此下联,源自民国石碑。
(3)“深圳铁板烧”出自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