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烟怔怔望着男人漆黑的发顶,高大的身躯轻轻依偎着他,强大如他、锐利如他,此时身上却笼罩着浓浓的疲倦和哀伤,让人心酸。
楚寒烟张了张嘴,喉中似有刀锋割刮过,生疼。
她将一切悄然咽下,最终轻声道:“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
阿力:“……”
“下次一定”听起来多么虚无缥缈,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总比连口头承诺都没有来得好吧?
“嗯……”男人瓮声瓮气引道,沙哑的嗓音竟有这么两分让人心软的可怜的。
楚寒烟莫名想到了小公子和她撒娇时的样子,果真十分相像呢。
难怪是父子。
楚寒烟轻笑一声,抬手拍拍他的发顶,哄道:“嗯,好乖。”
话音一出,两人的身躯都随之一颤,只是谁都没先离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有人轻笑道:“护国公主好兴致,朕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阿力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慢慢站在楚寒烟身后,又一次恢复了那冰冷漠然的神情。
楚寒烟轻轻拨弄湿濡的发尖,“岳帝来得挺快。”
“护国公主替朕准备了这样的好机会,朕怎么能不把握呢。”岳帝眸光划过二人,最后落在楚寒烟纤细的颈项上,十分优美,因为男人的依靠,还有点点旖旎的绯色。
“不如坐下详谈?”
“好啊。”楚寒烟淡淡应下,岳帝又道,“无关之人是否能请护国公主屏退一二呢?”
楚寒烟请岳帝落座,笑道:“不必,阿力是本公主最信任的人。”
岳帝垂眸遮住眼中的光芒,道:“既然护国公主说能信任,那自然是能信任的。朕有几个疑惑,劳烦护国公主您替朕解惑。”
“皇上请说。”
“公主不怕景王报复吗?”
“怕甚?”
“那可是晋国的亲王,护国公主可差点害死了他。”
岳国御医都被请到了东行馆,说景王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御医们可是动用了宫廷仅存的圣药才勉强制止住了景王伤势的恶化。
“哦,岳帝怕是不知道,本公主不仅差点害死景王,本公主还差点害死晋帝呢。”
岳帝眸光闪烁:“众人皆说晋帝对护国公主情根深种呢。”
“哈哈哈……”楚寒烟乐了,“情根深种?差点亲手掐死对方那种情根深种么?”
岳帝点点头:“那景王的伤,护国公主是准备救还是准备袖手旁观呢?”
楚寒烟笑眯眯道:“救啊,当然要救。”
这个答案到处超乎了岳帝的预料,他还以为楚寒烟绝对会让景王就此“一蹶不振”呢。
“但是要等景王来求本公主。”
求?
岳帝明白了,笑道:“护国公主果然胸怀宽广。”
楚寒烟也不害臊,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啊。”
“对了,从封城寻找刺客到现在不过短短片刻,公主所说的几个地方果然有异常。”
楚寒烟让周放和暗卫首领带回消息,让禁卫军连同大齐卫兵一同四处搜查,其中着重搜查药铺等地方,果然有些发现。
“很简单,那日的假妙音公子十分消瘦,身上还有浓浓的药香,皮肤也是超乎寻常的苍白,想必是常年缠绵病榻之人。皇上如此劳师动众地搜查贼人,还找到了药铺,他们是坐不住的,必然会派人前去一探究竟。但当他们看到岳国禁军和齐国卫兵一同行动,便不会怀疑自己暴露,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劳烦岳帝您自己了。”
“好。”
楚寒烟点点头,又问:“岳帝可还有事吩咐?”
岳帝一怔,笑道:“没有了。”
楚寒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疲倦道:“那好,本公主不送了哦。”
岳帝:“……”从未被人如此忽略过的岳帝忽然有些心里不平衡,绞尽脑汁说了一句,“护国公主不关心皇后的近况吗?如果护国公主想,可以进宫去看看皇后。”
“虞书意?”
“嗯。”
楚寒烟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
“啊?”
“护国公主不是出手救下了虞书意么?就一点都不关心她?”若是不关心,楚寒烟何必浪费心里去教导虞书意?
她完全可以将她捆绑在一处,好吃好喝伺候着,等时机一到再放出来就是。
根本不必教导虞书意何为真实,何为残酷……
她让虞书意成长了,渐渐符合一国之后该有的风范。
楚寒烟还是摇头,眼神理智得近乎绝情:“不用,我去救她也不是全然处于好意,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
岳帝盯着楚寒烟看了许久,缓缓问:“护国公主,有人和您说过您当真挺无情的么?”
楚寒烟被冒犯了也没不悦,只是轻笑道:“我知道,既是无情人又何必处处留情?”
岳帝点头,起身道:“你说的,既是无情人又何必处处留情,朕告辞了。”
“不送。”
“嗯。”
……
是夜,岳帝看着案头雪花一样飞来的密函,压在心中的大山却并未移开,相反还愈发压抑了些。
“皇上,您喝点参茶歇一歇吧。”步履蹒跚的覃公公亲手端来了参茶,眉眼中满是慈爱。
岳帝摇摇头:“不必,朕不乏,想要一举歼灭所有乱党必须要快。”
“怎么能不乏呢?”覃公公不赞同,“而今有护国公主相助,我们已大致摸清了叛军的驻点,您也默许将自己逼得太紧,身子骨更重要啊。”
“好的,朕晓得了。”
“咳咳……”覃公公望着岳帝清冷的眉眼,沉默片刻后道,“还有皇后娘娘……”覃公公记得前些时日岳帝提及皇后娘娘时眉眼中还是有笑意的,为何此时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皇后怎么了?”
“皇上,皇后已经立了,大岳也需要后继有人,您……”
岳帝头也没抬:“朕晓得你的意思,等乱党歼灭,朕自然会给你添个小皇子抱抱的。”
覃公公得了岳帝一句准话那是喜上眉梢,也没留下来继续惹岳帝烦,乐呵呵的走了,丝毫不知岳帝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