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昭每日熬药,令芦笛送去。
她见火候正好,汤药沸腾着热气,令芦笛接过。想起了之前准备答谢所绣却还没有送出去的荷包,一起拿给了他。
“这个你连同汤药一并送给王爷,紫苏香囊与他病情有益。”
芦笛恭敬接过,面露难色地看着上面的图案,“王妃绣的鸳鸯挺别致。”
“咳咳,这是鸭子。”
“鸭子?”
“如初说鸭子又可爱又好吃,不好吗?”
“……好,好。”
正院内,司北辰正用白玉毛笔练字,神色专注认真,笔墨横姿、笔力劲挺。
上好的碳火簇簇燃烧,橙红色的火焰跳跃着,为整个房间镀上暖光。
芦笛恭敬奉上汤药,“请王爷用药。”
他旁若无人,直到写完了整个诗句才放下了毛笔,接过汤药。
“今日又是她熬药。”
“是,王妃一向亲力亲为。”
芦笛紧接着拿出香囊,“这是王妃为王爷缝制的香囊,说是里面的香料对王爷病情有利。”
司北辰仔细端详上面潦草生疏的针线,仔细辨认。
“这鸳鸯倒……”
“回王爷,这是鸭子。”
“鸭子?”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露出转瞬即逝的笑意,“倒是第一次见到绣鸭子的。”
“王妃的确是与旁人不同的。”
“你倒是被她收买了,沈昭果然好手段,能得到府中下人的民心。”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能够随时被寒风吹散,却沉甸甸地压在芦笛心头。
他呼吸一紧,表情愈加恭敬,“奴才对王妃只有医治王爷的感恩之心,对王爷绝无二心。”
司北辰冷哼了一声,“你可要好好记得,谁才是你主子。”
“奴才此生不忘。”
“那便好。”他一转话题,“那张嬷嬷解决了?”
芦笛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已听从王爷的吩咐逐出了府,找的人手脚干净,不会有差错。”
司北辰放下了喝光的药碗,汤药下肚,升起升起阵阵暖意,有了红润之色。
“宝珠心思单纯,定不能留这样的人在她身边。”
他的话中满是对沈宝珠的维护与爱惜。
芦笛不禁将目光久久投注在汤碗与王爷手中的香囊之上,心中陡然滋生为王妃感到不平之意,却因方才的警告,吞下所有。
“王爷说的是。”
司北辰敏锐的感知到了他的情感变化,连带着自己也滋生出莫名波动,房内的安神香气缭绕也无法消受,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感到烦躁不已,眼神深幽。
“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他阴郁地看着芦笛准备离开,却突然开口,“等等。”
芦笛一顿,“请王爷吩咐。”
“你。”他眸光掠影,“算了,本王亲自去。”
“王爷准备去哪里?”
“偏院,本王要亲自感谢王妃。”
几日的调养让他身体好转,但也只是勉强站起。
芦笛垂眸掩住了雀跃之色,“奴才为王爷撑伞。”
偏院内,程儿正安安静静地被沈昭擦脸,小脸白白净净,鼻头红彤彤的。
温水在寒冷的空气中升着烟雾。
程儿的小脸蛋上也漂浮着白雾,逗得众人阵阵发笑。
待擦完脸,东芝笑着倒掉洗脸水,一抬头却见司北辰被芦笛搀扶着来到偏院。
她保持着倒水的动作,怔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心中一片欣喜,不由提高了声音喊道:
“王爷!您来啦!”
又转头对屋内喊道:“王妃,王爷来啦!”
太好了,王爷定是看到了王妃的好!王妃终于要熬出头了!
如初满脸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王爷怎么来了。”
沈昭轻轻拍了拍她,“好了,快把嘴收回去。”
如初红着脸捂住嘴。
“我们身在王府,你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见就不好了。”
“是,小姐。”如初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抿起嘴,“奴婢知道错了。”
“错了什么?”司北辰跨入屋内,不由环视了四周。
家具破烂简朴,碳火冒着呛人的烟,房间里弥漫着霉气与烟气。
程儿躲在了沈昭身后,探出脑袋盯着他。
沈昭摸了摸程儿的脑袋,垂眸一笑,“这丫头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妾身教训了一番,正不开心,王爷怎么来了?”
早知道她自从被安排在偏院,司北辰可从未踏足过这里。
这个疑问让他面色微沉,“本王如何不能来?”
身后芦笛不禁心中叹息。
王爷啊,您不是来感谢王妃的吗?
沈昭只平静地看着他,“王爷自然能来。”
这样的目光让司北辰有一丝无所适从,偏过头去,罕见的将自己的语言斟酌一番,“本王来感谢王妃的照料。”
沈昭并未推辞,“医者仁心,但王爷的感谢妾身收下了。”
他本来就应该感谢才是。
司北辰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屋内寂静了下来。
程儿的喷嚏声突然打破了安静。沈昭不由担忧,仔细瞧了瞧程儿的面色。
“你这是着凉了,娘亲待会就为你熬些药。”
他立马委屈巴巴的模样。
“不想喝也不行,看你下次还踢不踢被子。”
他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像认错般低下了脑袋。
司北辰将这幅场景看在眼里,思绪万千,目光停在程儿的小脑袋上,缓缓开口。
“你不如搬去正院偏房。”
沈昭眸光一闪,面露迟疑之色,“正院偏房?”
这与司北辰的房间极近。
东芝立刻面露激动。
太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芦笛也不禁面露喜色。
如初心中倒是纠结不已,既对王爷心存防备,又希望自家小姐去好一点的房间居住。
司北辰解释道:“王府本王的房间最好,其次就是正院偏房,本王只是想表达感谢。”
“王妃。”
东芝上前对沈昭低声耳语,“那正院偏房与王爷房间不相上下,冬暖夏凉,如今正要入冬了,小公子也受不得冻。”
沈昭看了看偏院的艰苦环境,眉头微皱,恰巧冷风顺着半掩的窗溜进,令她不禁微微颤栗,为程儿收拢了衣领。
“如此,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