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蒙蒙亮起,晨曦微光,四周满是白茫茫的雾气。
沈昭被东芝几度唤醒,几度又沉入睡眠之中。
“别闹了,好东芝。”她宛如梦中呓语,求饶着。
直到被掀起了被子,才冷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王妃别睡了,奴婢昨晚就告诉您今日要去王家。”
“王家?”
“您不会忘了吧?”
她无奈的摇摇头,一边为她挽发,梳了个盛京夫人最盛行的发式,一边解释。
“王家是王爷的母家,今日一去定是要瞧瞧我们王妃,不能丢了面子。”
沈昭可不会认为王家是为了看看自己,但顺从地让她为自己打扮。
来到马车之中,沈昭与司北辰稳坐,气氛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却也满是古怪。
她垂下眼帘,像最富有盛名的画室笔下的美人画,美丽而娴静。
而司北辰被画作吸引,眼神像一束炽焰,唯恐烧毁画作,一瞬而过。
他昨日喝了药,今日不感乏力,面色好转。
熬药并不是一个王妃职责所在,在之前他也断不会执着于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所熬的药,而他现如今偏这样执着。
为什么呢?他不知道。
画作动了,美人眼光像画本中勾人心魄的狐仙那般,窥见了司北辰眼中的沉思。
王家本是名门望族,先护国公与先帝情感颇深,共创佳绩,但随着先护国公的离世,当今圣上忌惮提防名贵,王家也随之没落,不复从前荣光。
司北辰幼时生母离世,又因中毒毁了功力,丧失圣心,成为了王家的弃子,扶持他的姨母上位,也就是现如今的贤妃。
他在想什么呢?是此行王家的目的吗?
马车缓缓停下,王家家丁早已等候,带着进入正厅。
王大人身材高大,眉眼严厉,泛着精光,双鬓却生出了白丝。
王夫人笑容可掬,看不出半分心思。
这一幕大概早已习惯,司北辰也不冷不热。
许是名门望族之后,王大人尤存傲骨,不似侯爷那般圆滑世故、笑脸迎人。
“景王。”
他微微一拜,眼光看向沈昭,将她全部打量了一番。
“相必这边是景王妃了。”
沈昭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王大人。”
“下官也是听闻了不少王妃的传闻。”
传闻中自是声名狼藉,哪有半点好话,可她早已习惯,也并不在乎,淡然自若。
“那也是本王妃的福气了。”
所接触的都是大家闺秀、京中贵女,王大人哪里接触过这般厚脸皮之人,这话让他心头一哽。
这一幕被司北辰看在眼里,见他说不出话的模样,眼中笑意闪过。
“下官听闻王妃与外男亲近,怕是不好。”
这话让沈昭不由心中警惕了起来。
“外男?不知王大人所说是谁?又是听谁所说?”
“只是些闲谈罢了,听说王妃与皇商向大人有些来往。”
一旁司北辰眸光一暗,心中骤然升出一些不喜。
“王大人也说了只是来往罢了,本王自是全都知道。”
沈昭不禁看向他的背影,发觉他不知何时上前一步,挡住了王大人针对的视线。
他目光如炬,“却不知王大人喜爱打听本王的事。”
王大人面色一僵,但仅有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下官只是作为一个舅舅忧心侄儿吧了,所以多听了些传闻。”
一旁王夫人也打着圆场,“我们也只是关心侄儿。”
“哦?你们如今竟突然关心起本王了?”
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当初被他们抛弃当做弃子的意思,王夫人不知所措,悄悄噤声,转头看了王大人一眼。
沈昭这才迎合:“王大人可要记住,传闻不可信。”
他眼眸一转,神色不变。
“下官记住了。”转而对着二人道:“饭菜早已备好,请入座。”
见满桌佳肴,沈昭不着痕迹地看了司北辰一眼。
到底是钟鸣鼎食之家,满汉全席之势,这般招待是要讨好他?
他只暗含讥讽,声音冷冽,“多谢王大人款待。”
若不是贤妃没有所出,如今又怎么对他这般讨好。
“以我们的关系,又何须这般客气。”
王大人笑道:“这都是景王儿时所喜爱的菜肴,贵妃生前经常向我提起,便也记得着。”
淑妃是司北辰身后,离世后追封为贵妃。
王夫人此时也是笑容慈祥,仿佛疼爱孩子的母亲一般。
“也不知你的口味是否有了些变化,想着你们母子连心,便也准备了着贵妃爱吃的。”
提到母亲,他眉眼软化,如何能够冷硬得起来,夹起母亲所爱菜肴入口,微微动容。
可这动容之下,谁都清楚粉饰的一切,不过是利用罢了。
就在这时,王大人陡然发作,眼眸锐利如刀,直射向沈昭。
“身为王妃,怎能不为夫君布菜?王妃这样实在于理不合。”
今日第二次被针对,沈昭心中也积存起了怒火。
“想来王妃从前养在乡野,无人教导这些规矩,王妃可要记住,在盛京女子嫁人为妇,是要为丈夫布菜的。”
王夫人端庄贤淑地教导,动作优雅的为王大人布菜,“一定要记住丈夫所爱吃的菜肴。”
沈昭与司北辰视线陡然相撞一瞬,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开。
别说布菜了,两人府中甚至不在一起吃饭。
接着沈昭冷笑,反唇相讥。
“王夫人恪守妇道,为王大人端茶倒水,想来是爱极了。”
端茶倒水是形容奴才的,这般说辞令王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我嫁入王府,自是王爷的人,行为如何自然由王爷评断,外人哪有插手的余地?王爷爱惜我,宠着我,不愿我劳累,这也不行?”
这话让司北辰眼眸一跳,心中升起奇异感觉,立刻向她看了过去。
后番话讲出来,立刻迎来灼灼目光,她一时如芒在背,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有看见。
王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由看了王大人一眼,而后者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他们如今这番针对,不仅有自己的打算与私心,也是听闻景王厌恶极了景王妃,希望投其所好。
可这景王妃那般说辞,他也并未反驳。
只能堪堪认错,“是,王妃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