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你娘把银子给拿走的吧。”柳一一无比惊讶,她只听说过孩子偷家长的钱的,从来没听说过家长偷孩子的零花钱的。
只见秦三郎二话不说就向山下跑去。
柳一一赶紧在后面追:“你去那儿啊?”
转念一想,孙氏的娘家离秦张村不远,秦三郎该不会去找孙氏了吧。
柳一一一路追着秦三郎往孙氏的娘家,孙家村走去,她从来不知道,秦三郎的腿脚这么快,她跑着跑着就追不上了,反正知道地方,孙氏的弟弟,孙秀才也很出名。
她一路打听一路找,总算是来到了孙氏的娘家。
来到孙老太太家,柳一一看着村子里唯一的一家高门大院,青砖大瓦房,满眼都是震惊。
孙家不缺钱啊,孙氏没必要贴补娘家人,还是说这宽宅大院其实是孙氏的功劳?
朱红的大门半开着,里面隐隐传出秦三郎和孙氏的吵架声,她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什么偷,我怎么是小偷了,你是我儿子,老娘花儿子的钱也叫偷,我还没说你不孝顺那,赚的银子不说孝敬老娘,还藏起来,都是被那小蹄子带坏的,赶明儿我就把她给卖了。”
银子果然是孙氏拿的,而且在孙氏面前,秦三郎不管怎么解释,理由都是苍白的,一个‘孝’字大于天,
明明是秦三郎来找孙氏争辩的,最后成了孙氏单方面的教训秦三郎,说他没用,说他不孝。
“我是你娘,以后你赚的银子都要交给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你要是不孝顺我,我就死给你看……”
秦三郎完败。
柳一一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去,她知道即便是自己进去也没用,说不定孙氏连她一起骂。
孙老太太倒是好心的过来劝:“哎呀,行了行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你骂他做什么,银子本就是孩子打算孝顺你的,对不对,三郎?”
这架劝的,有技术,两边都不得罪,还把银子的归属权给落实了。
但是执拗的秦三郎脑子却十分清醒:“不是,是我准备还债的,就算我不拿来还债,嫂嫂也拿来做买卖。反正不是给娘的。”
孙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噎,睁大眼睛愣住了:“啥?不是给你娘的,你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银子有啥用,不给你娘,你打算给谁。”
柳一一 怀疑孙老太太是不是聋了,刚才秦三郎明明已经说要么他还账,要么柳一一做买卖,要是打算给孙氏,还藏起来干啥,直接给她不就完了。
秦三郎气得眼睛发直,火往上拱,脸色都青了,却拿孙氏没有办法。
“娘,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娘和三婶儿要分家了,你现在跟我回去,回去后,我就跟奶奶说分家。我再赚来的银子,你可以给舅舅花,这些银子是秦家的,不是你的。”
孙氏要祸祸就祸祸他一个人好了,他没必要全家人跟着他一起背锅。
二十两银子给孙氏,孙氏一文钱不留都给娘家,压根不顾她还有个儿子,还有个婆家。
“你说啥,你这个不孝子,白养活你了。”说着孙氏就要扬起巴掌去打秦三郎。
秦三郎梗着脖子不闪不避,墨黑直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眸幽沉,冷漠的眼神瞪着孙氏,他对这个亲娘很失望,眼里只有娘家,没有婆家。
“跟我回去,分家……”
“你给我闭嘴。”孙氏像是一阵风一样卷了过来,照着秦三郎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不但震惊了自己,也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一个‘孝’字大于天,柳一一赶紧冲过去,把秦三郎给拉走:“行了回去吧,银子没有了咱们再赚就是了,你这样闹……”会吃亏的。
孙老太太没想到孙氏真的会打秦三郎,心里就有点着急,精明的眼眸落在秦三郎身上。
“三郎啊,别人不管你娘,你可不能不管啊,你大娘和三婶儿说是要分家,分明是要逼着你娘去死啊,你可不能随了他们的意呀。”
秦三郎摸了一下热辣辣的脸,眼神逐渐冰冷:“舅舅是秀才,我哥也是秀才,凭什么我哥就要赚钱养活我舅舅,是,他身子不好,我们都得让着他,可是现在我哥死了。娘,我哥死了,你还拿银子养活我舅舅……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回秦家,以后,就别回去了。”
说完秦三郎拉着柳一一扭头就走。
挺拔的脊背如青松一般,行动间朗朗如风,跟在他身后,柳一一都能清晰的看到,优美的弧度,坚毅的下巴,墨黑长直的睫毛和眼眸幽幽。
柳一一愣住了,没想到秦三郎强硬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帅的。
三从四德中,夫丧从子,孙氏不经过秦三郎的同意,擅自把银子拿回娘家,就是不遵从三从四德,即便是休了孙氏也使得的。
孙老太太赶紧推了孙氏一把:“赶紧去把人给拉回来啊,你要是被休了,咱们孙家的脸就都丢尽了。”
再看孙氏震惊,悲恸的表情,很显然,她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秦三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银子已经给孙老太太了,她如果这个时候低头的话,银子就得还回去,算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还真的能休了她。
孙氏一甩脸子进屋去了,秦三郎和柳一一也离开了孙氏的娘家,院子里只留下孙老太太,刚才还焦急的神色很快变得阴冷,得意的挑着眉,随便闹,银子给了她还别想让她吐出来,做梦。
二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孙氏竟然一文不剩都拿到娘家了。
“你舅舅家日子过得不错啊,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你姥姥手上还带着一个大金瘤子,到底是秀才啊……”
相比秦家,孙家可太好了,人口少的原因吗?
应该不是,孙家人口少,分的地也少,除非是她自己买地,买来的地佃给别人种,他收租粮就够他们娘俩吃了。
就算孙家舅舅身子再不好,多余的粮食换成银子买药钱也是够了,根本不用孙氏贴补。
可是孙氏不但源源不断从婆家拿银子过来,还把秀才儿子给连累了,这才是秦三郎最气恼的事情吧。
初秋的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天上打了几个响雷后,刮起了大风,大风吹落了摇摇欲坠的树叶,又被无情的卷走,像极了此时秦三郎的心情。
他想起了从前,他哥还在的时候,每每孙氏要回娘家,秀才的眼神总是越发的深沉。
“我哥给书铺写书,一个月能写两本,大概能赚三两银子。家里不用交租,多余的粮食到了秋收前,大伯就会拿去卖,因为那个时候能卖个好价格。”
“我爹是木匠,手艺不错,再加上他有个秀才儿子,别人都高看他一分,我爹的活都没断过。”
“三叔读书也费笔墨,三婶儿不肯出钱,总是让三叔把学堂的笔墨拿回家用。”
全家人都为这个家而努力着,怎么就孙氏得了银子要送娘家。
柳一一看着秦三郎清瘦的身躯在风中摇摆,脸色苍白,心里十分担忧:“算了算了,不就二十两银子,回头咱们一定还能赚回来的。”
“嫂嫂,对不起。”说着秦三郎愧疚的看着柳一一,就要给她跪下。
银子是她赚的,却被他给弄丢了,还没本事要回来。
柳一一赶紧把人给搀起来:“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突然间,天雷滚滚,乌云压了下来,一个晴天霹雳后,瓢泼的雨水落了下来。
看到下雨秦三郎也没跑,丢魂似的,嘴里念念叨叨的,对不起他哥,对不起嫂子,对不起陆兄,他对不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