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宝贝闺女受了委屈,亲爹沈自清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倒不至于迁怒谁,只是为自家女儿感到不平。
因此,沈自清旧话重提,说起了婚嫁一事。
“贤侄勿怪。”
“心蕊自小便被我宠坏了,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
“好的不好的,都挂在脸上。”
“此番失态,也确实事出有因。”
“毕竟,她一直以为她会嫁给你,和你成就一段好姻缘。”
“而你也知道,我一直有这个意思。”
沈自清隐晦的扫了眼不言不语,只当自己是工具人的温玉兰,神色有会儿讳莫如深。
一旁陪坐的肖三娘,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她尴尬一笑,嘴唇抖动了一下,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沈自清这话,没有说假。
柯明儒还没丢官之前,沈自清就有意与他们联姻。
之所以没有答应,是因为柯明儒与湖州的温青山,也就是温玉兰的亲爹,在多年前一见如故。
而柯明儒又是那种耳根子比较软,至情至性的人。
听说温青山家有两女,愁苦于女婿人选,终日战战兢兢,辗转难眠。
柯明儒作为一个当父亲的,自觉十分体谅温青山,于是便夸下海口,和温青山交换了信物。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柯庭致和温芍药的婚约,给定下了。
等沈自清知道时,已经是几年以后了。
往事已矣,不可追忆。
沈自清说到此事,还觉得唏嘘不已。
肖三娘却面色和缓,很是动容。
她本以为,柯家家道中落,沈自清会变脸看不起他们。
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依旧对两家结亲之事颇为看好。
人最爱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柯家已然是这副光景,沈自清依旧愿意把独生女撮合给柯庭致。
就冲这份用心,肖三娘就感激不尽。
只是……
余光中,见到温玉兰坐在柯庭致身旁,安静的进食。
那模样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虽不至于狼吞虎咽那么夸张。
但温玉兰的吃相,也绝对谈不上文雅。
肖三娘火热的心,立马就沉了下去。
“自清的意思,嫂子懂。”
“只是、只是我柯家有祖训……”
“规定我柯家子弟,一生只可娶一人为妻。”
“终身不得另娶,也不得纳妾。”
“除非原配去世。”
“所以,我家庭儿与你家心蕊,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肖三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向温玉兰的目光中,充满了嫌弃。
平地躺枪的温玉兰表示自己很冤枉,但此情此景,她牢记柯庭致之前的敲打,把嘴巴闭得像个蚌壳。
好吃的这么多,她何必上赶着给自己添堵?
肖三娘此意,本是为了让沈自清知难而退,打消他的想法。
但架不住自家儿子优秀,招人惦记。
肖三娘把话说到这里,沈自清又有些酒劲上头,便不由得激动起来。
他看了温玉兰一眼,与肖三娘低语道:“嫂嫂勿怪。”
“弟弟说句心里话。”
“那温氏除了身份高贵,其余的当真配不上贤侄。”
“嫂嫂若是愿意,我愿代劳,将温氏咔擦,一劳永逸。”
“如此,贤侄便可安心娶我家心蕊,我们两家结为亲家,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再不济,我家心蕊也可作为平妻,嫁入你家。”
“嫁妆我准备的十分充分,心蕊一心挂念贤侄,嫁妆自然任由贤侄使用。”
“柯家卷土重来,再创辉煌,绝不是梦!”
沈自清醉的不算太厉害,说这种诛心的话时,还记得压低声音。
肖三娘被他喷了一脸的酒气,这会儿却不敢表现出嫌弃的意思。
她只觉得后背发凉,整个人不寒而粟。
因为,她把沈自清想的太过美好正直。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不满意温玉兰这个儿媳,大可以伙同儿子,杀人灭口,腾出正妻的位置。
可肖三娘从未产生过如此想法。
她从未想过害人性命,哪怕这场嫁娶,是温玉兰和温家的算计。
“自清,这话以后可莫要讲了。”
“我知你对我家庭儿十分看好。”
“但如今他已经有了玉兰,本身又对心蕊无意。”
“那事我们就随它去吧,就像我先前说的,两个孩子只是有缘无分。”
“心蕊是你的掌上明珠,她娴静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理应被家世更好,人品更优异的男子拥有。”
“至于我家庭儿,他既然与温玉兰成婚,那就是他的命数。”
“何必再牵连他人呢?”
目光沉沉的扫了眼对面,正与温玉兰扮演恩爱夫妻的柯庭致。
肖三娘苦涩一笑,心里却豁然开朗。
是缘不是劫,是福不是祸。
缘劫福祸,相依相偎。
谁知道温玉兰的到来,对柯庭致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答案只能交给时间的长河,来验证了。
……
和沈自清告别后,已是下午日落时分。
肖三娘带着柯庭致和柯清欢,以及温玉兰一行四人,租了一辆马车赶回了柯家村。
一到家,她就拎着东西,带着柯俊辰,急色匆匆的赶去了打更伯秋伯家。
之前,方秀秀带人闹到柯家,讨要所谓的公道时,是秋伯站出来,提供有效线索,证明了温玉兰的清白。
当时柯庭致有言在先,说了会赠予一两银子给他。
秋伯要求折算成同价位的物资,此番进城。肖三娘便把此事一并办了。
柯清欢还生着闷气,一进家门,她就绷着脸,回了自己的闺房。
“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向家里所有人,释放她生气了,需要哄的信号。
但肖三娘顾着找秋伯还愿。
而温玉兰,则记挂着赏银的事情,一下马车,她就尾随着柯庭致进了他的寝室。
等温玉兰眼疾手快的关上房门,再转身时,柯庭致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正目光冷冽的盯着她。
青年不言不语,俊脸紧绷着,显出一抹严峻和冷淡,像锋利的剑,又像山顶的白雪。
温玉兰感觉到了一抹危险,她心头突突跳了两下。
潜意识告诉她,这会儿柯庭致心情很不好。
她想保命,最好拔腿赶紧滚。
可温玉兰财迷心窍,脚底生了根,愣是走不动。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黑胖大脸上抿出谄媚的笑,“嘿嘿嘿”的凑近柯庭致:“柯少爷。”
“那什么……”
“我无意冒犯,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那个,沈知县不是奖赏了我十两白银吗?”
“那个钱,你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温玉兰龇着一口白牙,笑得特别乖巧,特别亲热。
她在柯庭致面前,少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而她每一次的卑微和妥协,都是为了钱。
这个认知,让柯庭致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儿。
毕竟,前世记忆中,温玉兰最不在乎的就是钱。
他就想不通,同一个人,时隔两世,变化怎么就能这么大?
到底是世界变了?
还是温玉兰变了?
柯庭致再一次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