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做出反应的是秦瑞,他看到那人,高兴地喊了声“哥哥”,就要跑上前,却被凶神恶煞的官兵挡住。
“子珏?”
秦珩没想到秦瑞也在这里。
当他眸光触及到江佩离的眼神里,黢黑的眸底有暗涌翻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来。
茫然、沉痛与失望交错在两人之间,秦珩瞬间梦回上一世,他和阿离因立场不同而反目成仇的时候。
秦珩微微低眸,回避着江佩离的眼神,似乎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轻声对秦瑞说:“子珏,这里危险,你先离开这里。”
这时,陆芷叫了江佩离的名字,嘲讽笑开:“离离,我真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的人!”
“真是虚伪!愚蠢!让人恶心至极!”
这是江佩离以前骂江胥母女的话,陆芷讽刺她变成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人。
然江佩离回过神,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平淡笑笑:“随你怎么骂,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在乎的。
她在乎的。
走了没两步,江佩离眼神一凛,突然拔出了一个官兵的佩剑,剑锋直指秦珩!
“哥哥!”
“秦公子!”
冰凉的剑刃离秦珩的喉咙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停下,近得秦珩都能感觉到剑锋的气息。
“都别动。”
秦珩示意其他人,复杂的眸光始终不离江佩离。
他苦涩笑道:“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别人听不懂他话的意思,可江佩离听懂了。
就在刚刚她拔剑的那一刻,她也清晰感觉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为什么不躲?”
江佩离不想其他,只是死死盯着秦珩,“剑锋再入半分,你就会死于非命。”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我都不会躲。”
江佩离握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她想着江涣那小子下手真狠,她以前真是低估他了。
“江佩离,你还在装什么?”
陆芷讥笑她,“你骗得过别人,可你骗得过自己、骗得过我吗?”
“阿离姐姐……”
秦瑞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片刻后,他挣开阿芜不顾一切地跑上前抱住江佩离的腰,闭着眼大喊:“哥哥!你快走啊!”
“子珏,哥哥不走。”
秦珩微笑看着江佩离,眼里似乎也含着什么。
他往前迈步的同时,江佩离猛地收手,让剑锋避开了他的要害。
她看到秦珩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笑她心软,笑她下不去手。
可她就是下不去手。
当着一个八岁孩子的面,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江佩离长吐一口气,扔了手里的剑,自嘲了声:“我真蠢。”
“我果真是这天下最蠢的人!”
*
曾被视作人间天堂的姑苏城在顷刻之间被阴云笼罩,呼啸的狂风好像要摧毁这座城。
江佩离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就连阿芜也不敢同她说话。
偏生有个没眼力见的袁向敏撞上去,着急道:“怎么回事?江淮府那边怎么突然任命姐夫做——”
“去你娘的姐夫!”
江佩离暴怒打断,“再提这个人,我打断你的腿!”
不等袁向敏反应过来,门“嘭”地关上,跟着里面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袁向敏:“……”
他又触小祖宗霉头了?
“这位是?”
袁向敏注意到阿芜身边跟了个孩子,偏生那孩子眉眼和秦珩还有几分相似。
他猜出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你们思爷真是古怪,一边骂娘,一边又帮人带孩子。”
“你懂什么?咱们思爷知恩图报!那个姓秦的好赖救过思爷的命,帮他照顾一下弟弟怎么了?”
“就是就是。”
袁向敏看着一唱一和的金大壮和毕兜,又看向沉默的阿芜,不禁哼笑了声:“你们这样想,恐怕有些人不这么想!”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
阿芜抱着双臂靠坐在门前的栏杆上闭目养神,金大壮三人由小到大整齐坐在门前台阶上。
“这天阴沉了这么许久了,雨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三人抬头看天,动作整齐划一。
“那你是想下不想下?”
“我是不太想,但我不想,它就能不下的吗?”
“说得也是,反正这雷暴雨虽然会迟到,但从来没有缺席过。”
金大壮和毕兜同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秦瑞看着天,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
“毕兜,是不是快到饭点了啊?等等吃什么啊?”
“哪有啊?还早呢!”
“可不得提前准备吗?再说……”
金大壮指了指屋里,小声道:“思爷一早出去的时候,可就没吃东西呢!”
“说得也是啊,不过……”
毕兜小心翼翼看了眼紧闭的门,“你去敲门?问思爷想吃什么?”
金大壮:“……”
他不敢。
毕兜:“……”
他也不敢。
可要是不问,万一准备的东西不合思爷胃口,那他们俩就是思爷的活靶子!
于是,两人齐刷刷看着乖巧坐着的秦瑞。
秦瑞:“……”
在两人的撺掇下,八岁的秦瑞即将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便是在江佩离盛怒之下去敲她的屋门。
秦瑞也不敢。
可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是外来的呢?
“那个……”
秦瑞看着冰冰凉的木门,吞了吞口水,“阿离姐姐……会杀了我吗?”
“不会,不会!”
两人异口同声:“抛开其他不说,思爷受恩人所托照顾你,怎么可能杀了你嘛!”
至于其他,他们就不知道了。
“可是阿离姐姐差点杀了哥哥……”
金大壮噎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可不是还差点嘛!说明思爷还是顾念旧情的,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可是……”
“别可是了!弄得我都紧张死了!”
两人炸毛,吓得秦瑞缩了缩脖子,小手扣扣搜搜地扒拉着门缝。
一直闭目养神的阿芜叹了一口气,不忍直视。
“那……我敲了啊?”
“敲吧敲吧。”
正当秦瑞鼓起勇气迈过他人生一大坎的时候,屋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