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珩到西山脚下的时候,思离正好飞回来,腿上绑了新的信笺。
秦珩抚摸了两下后拿下来,拆开。
没同阿离商量就独自回了姑苏,他满心以为阿离的回信会担心他,甚至是抱怨他,结果拆开一看——
上面就一个字:呵。
秦珩:“……”
他想象出江佩离冷笑时的表情和眼神,刚刚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了。
徐来好奇问道:“公子,江姑娘写什么了?”
“没什么。”
秦珩把信笺握于掌心,“她说她会想我的。”
……
“阿嚏!”
江佩离打了个喷嚏,腹部疼得一抽抽。
她忍不住暗骂了句:“该死,谁这时候念叨我?”
“准是公子想姑娘了。”
清风掩唇偷笑了声,扶着江佩离坐起来。
这几日除了秦瑜和江涣,还有秦赵氏偶尔来看看她,江佩离基本上落了个清闲,安安心心养着伤,只是心里头还是挂着事,夜里睡不安稳。
夏魁来看她的时候,江佩离正无聊得拿针扎小人,一见到来人,她赶紧把东西塞进了被子里。
“藏什么藏?都看见了。”
夏魁板着脸,江佩离赶紧笑道:“舅舅,您还没回去呢?杭州有什么值得您留这么久的?”
“离儿,莫要胡搅蛮缠。我留在杭州做什么,你还不清楚?”
江佩离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继续装傻:“一定是舅舅知道我在杭州施展不开拳脚,怕苏玄门的余孽又来找我麻烦吧?”
“离儿。”
夏魁沉声唤道,看了眼门外,压了声音,“眼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那日跟你说过,要么,就给你找个普通人家嫁了自保,要么……”
“要么,你就接手血玲珑,举兵拥扶新帝,反晟复宇。”
“血玲珑是何物?”
“是一块血玉,拥有它,你就可以号令大半个江湖。”
江佩离掌心一紧,暗暗攥住了被角,没说话。
这么说起来,梦里秦珩身上挂着的那块血玉,就应该是血玲珑了。
“以当年江家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地位,你拿到血玲珑,大半武林高手都能为你所用。还有大宇的残部旧兵,琳琅观……”
夏魁顿了顿,沉道:“可以一战。”
听及,江佩离轻笑出声,反问:“为什么要是我?”
“你父亲说过,他的孩子里,你是最出色的一个,只能是你。”
“胡说!”
江佩离冷笑讽刺:“他从未说过我一句好!从小到大,他连抱都没抱过我!现在江胥死了,江家需要人顶着,你就来替他搪塞我吗?你真以为我好骗!”
“离儿,我所说不假,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亲。”
夏魁语气淡然,眼里有一抹悲凉,“你父亲一早就这么打算了,只是苏家那边逼得太紧。出于对你和你母亲的保护,你父亲不得不那样做。”
“那又如何?那我就要原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管不问,就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承他的旧业了?”
夏魁沉默。
半晌后他站起身,背对江佩离:“你是江家和夏家共同的孩子,守护宇室江山皇族后裔本就是你的使命和职责!任何人都替不得你,你也推脱不得。”
江佩离攥紧双手。
江衍当年本只是个江湖游侠,承蒙宇帝提拔他做了将军,于他有知遇之恩,宇皇室蒙难,他自是义不容辞。
可夏家?
江佩离想到了什么,心口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夏魁的背影。
半晌后,她问:“所以你这次下山,不是因为我有难,而是因为秦家出事了?”
“是。”
“大宇的残部旧兵,在你手上?”
“是。”
江佩离眼皮跳了跳,“舅舅你原来……是个什么官职?”
夏魁沉默良久,轻答:“很久很久之前,我在华都,是御林军殿前都护卫。”
江佩离满目震惊。
她从不知此事,从记事起夏魁就已是一身道士服,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初秦淮河畔两军交战打得最凶的时候,夏魁也只是遁在山林里。
他好像是个目空一切的世外高人,身心归属于天地,无甚牵挂与家国情怀,故而江佩离从未想过夏魁竟会有反晟复宇的意愿。
可反晟复宇,就要立新君,照目前来看,这个人就只能是……
江佩离抿紧嘴唇,指甲嵌入掌心。
“你说这些没用,秦家嫡系的后裔已经被他们逐出家门了,你总不能叫我带个八岁的小孩去打仗吧?”
“这你放心。”
夏魁转过身,“秦家家主已经同意让大公子再列族谱了。”
“离儿,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局势,我们都没得选。”
*
夜半三更天。
一艘小船靠在运河岸边,船夫把船拴紧了,再下来去接岸上的人。
“阿姐,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太乱来了。”
江涣嘴上说着,但还是和清风一起把江佩离扶上了船,夜色掩不住他眼里的担心。
“闭嘴。再乱来,能有你乱来么?”
江佩离上船之后,船身晃了一下,她转过身瞪了江涣一眼,“你跟着夏莫执,哪里也不许去,再给我惹麻烦,我打断你的腿!”
“阿姐……”
江涣知道今日之局势,还是因他而起,一时心里愧疚。
挣扎了半天,他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就相信姐夫吧!”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你那脑子,我给你解释一天一夜你也听不明白。”
江涣:“……”
他那离别的眼泪刚要挤出来,就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夏莫执。”
江佩离喊了声站在不远处树下的夏莫执,他抬眼,面具遮挡了他的神情。
说来也怪,江佩离还以为夏莫执的立场会和夏魁一样,毕竟现在要救陆芷,似乎只有夏魁说的那一条路可以走。
“要走就走,别废话。”
不等江佩离说话,夏莫执就不耐烦道:“苏玄门的余孽还没清剿完,你也多长只眼睛,不会每次都刚好有人能救你。”
江佩离听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朝他扬了扬下巴后,便钻进了小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