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之后,江佩离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冷下去,“所以江南已经开战了,但母亲和舅舅都瞒着我。”
“阿离,这场战本也是迟早……”
“为何是迟早?”
江佩离猛地拍桌,“是,蛮庭于我族有仇怨,所以我们不服,我们反抗,可如今……可现在……”
她咬牙,“我爹还活着,不是吗?”
“我爹还活着,他会平安回去,蛮庭的新主也不是原来那个人!我们都在努力争取和平共事,我们想要太平!如今他们都已经要做出让步了,你却来跟我说,江南开战了?”
她讥讽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江南能有多少兵力?他们如今挑起战争,不光是自己去送死,还在把天下百姓往火坑里推!”
面对江佩离的质问,萧年面上保持着平静,内心却是波涛翻涌。
他看着如今已经成熟了不少的姑娘,眸中染上了苦涩,在她停下来的时候,淡淡说:“当年我说要和蛮庭和解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江家人,你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可现在呢?”
萧年反问:“现在你的底线在哪里?你反对陆芷出兵,自己跑来华都帮蛮族人打仗,在北方军中落了个好名声,可你有没有想过——”
“江南,你的故乡,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在那里的百姓会如何作想?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敬你爱你的江湖人会如何想?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你舅舅会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
萧年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那些曾追随江家而牺牲的亡魂忠烈,他们,会怎么想?”
江佩离被问得哑口无言,萧年的话像一扇扇巴掌扇在她脸上,生疼。
她想到当年陆芷曾嘲讽过她的话,那时她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是江家人,绝不会依附蛮庭,绝不会做叛国之事。
可,如今呢?
江佩离有些茫然,她仿佛看到陆家兄妹俩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染血的千万将士,他们看着她,未置一语,可江佩离还是明显感觉到——
他们在指责她,或者,在痛骂她。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
江佩离思考不出一个答案,她只是平静起身,可起身时那个踉跄出卖了她的内心。
萧年下意识想扶,江佩离躲开他,淡淡道:“你在这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逃似的跑走了。
……
如今正值大白天,秦府守卫森严,江佩离这时不好从正门进,怕传到狄烈耳朵里给秦珩找麻烦,于是她翻墙进了府。
哪知刚落下脚,就听到一声怒吼:“哪来的刺客?给我抓住她!”
江佩离一惊,撒腿就跑。
彼时秦珩正在书房,听到动静便起身,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影子就蹿了进去,直钻进桌底。
秦珩看清那人是谁,颇有些无奈,跟着他就见府上的守卫四处在拿人。
他想了想,叫了领头的那个过来说了几句什么,门口的守卫便散了去,桌子底下的江佩离总算松了口气,冒出头来。
“你厉害啊。”
秦珩关上门,语气有些无奈,“半个府上的兵都让你给惊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拿什么大逆不道的反贼。”
江佩离一脸尴尬,还是问:“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不会还来吧?”
“我跟他们说我在作画,要拿人去外边拿,别在书房周围吵嚷。”
秦珩坐回桌前,托着脸似笑非笑,“大白天的,你不会就想我了吧?”
江佩离:“……”
她抄起一旁的书就砸了过去,转脸看到桌上的山水画卷,愣了愣,“原来你真在作画呀?”
“当然。”
江佩离凑过来,看着那卷小青绿山水画,瞧了半天却也瞧不出什么来,只看见山间有几个小人儿在走,可爱得很,除此之外她也看不懂。
像是想起了什么,江佩离神情黯淡了几分,规规矩矩坐到一旁,道:“那你继续画吧,我等守卫走了再想办法出去。”
秦珩挑眉,再看江佩离时就发现她神情有点不对,不由有几分困惑。
想来他也是因她突然出现而喜过了头,没想过阿离今日匆忙上门还惊动了守卫是不是因为出了事。
毕竟以她平日的作风,不可能这般不小心。
想到这里,秦珩冲江佩离勾了勾手,“过来。”
江佩离不动,干涩道:“别碰坏你的画。”
秦珩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起身坐到她身旁,又把人抱进怀里,紧紧拥住。
江佩离跨坐在这人身上,在他怀里,在慢慢有了主心骨,随后,莫大的委屈侵袭过来。
她死死抓着这人的衣襟,咬着唇一动不动。
“抬头看我。”
秦珩在她头顶道,江佩离不动,他就伸手把她的脸掰得抬起来。
江佩离不想让秦珩看到她如今的丑态,就往他怀里钻着,整个脸埋进了他胸膛。
秦珩感觉到怀中人在颤抖,不由得一愣,声音软下来:“发生了何事?你与我说说好吗?你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我担心,也心疼。”
“那你就抱抱我啊。”
江佩离沙哑着嗓子,“抱紧一点,别放开。”
秦珩僵了片刻,说“好”,然后他便用尽全力,将这人抱在怀里。
阿离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也从未将这样软弱的一面展现再任何人面前,秦珩欣喜于她的依赖,却又心疼她突然的脆弱。
他的阿离,究竟会因为何事而变成这个样子?而他明明就在她身边,怎么还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秦珩闭上眼,轻轻吻着她头顶,像哄孩子般抚摸着她后背,在他安抚下,江佩离慢慢冷静下来。
“秦珩,”在他怀里,江佩离痛苦出声:“我错了吗?”
“我知江南大势已去,想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我错了吗?”
“我拼命打仗,想挣个军衔,让咱们江南汉人不受蛮族人欺辱,我错了吗?”
“我想让一个更有利于咱们江南的蛮人当皇帝,我想改变自己的将来,我想活着,我不想打仗……”
江佩离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