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细雨连绵。
虽已入春,可入了夜的北地却仍是缠身的凉。
兴城客栈二楼的客房内,一名中年妇人似是发了病,手里攥着个成色极佳的手串,倒在地上姿势怪异的痉挛抽搐。
妇人的跟前,静立着一名妙龄少女。
那少女生的乌发梅腮,一双眼眸形如春杏,虽穿着薄袄裙,却依旧身姿轻盈、仪态纤纤。
她垂眼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女人,却无半点施救的意思。
她蹲下身,将妇人手里的手串扯出,声音轻飘飘的:“柴妈妈,你以为我还是前世那个任你欺凌的叶三小姐么?”
那妇人闻言双目圆瞪,似有不解。
叶凤泠沉下目光,前世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从她眼前略过。
上一世,她就是京都里的一个笑话,为了给一心嫁给三皇子的幼妹铺路,堂堂叶伯爵府的嫡三小姐,竟被嫁给三皇子一心想要拉拢的一名年逾四十的武将为妾!
那人粗鲁野蛮,且有诸多令人不齿的嗜好。
新婚之夜,她遭尽了折辱……
洞房夜的阴影犹在,每每入夜那人踏入她的闺房,她都吓得瑟瑟发抖,起初那人也很喜欢她惊慌哭求的样子,新鲜,可日子久了便觉得她这幅样子实在无趣。
加之她洞房夜伤了身子,婚后迟迟不孕,没多久那人便带着新纳的娇妾去了驻地,任她在后宅蹉跎。
作为陪嫁的柴妈妈,此时非但对她没有半点帮扶,还拿她做了顺水人情,趁她入睡,将垂涎她许久的府中管事放进了她的闺房后,带着她所有的积蓄逃之夭夭。
她回过神,再有两日便到京城。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半晌,脚下的人彻底没了生息,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有细微的颤抖。
“柴妈妈,前世你对我做的桩桩件件,到了阎王面前,他老人家自会说与你听,你也莫要怪我……”
浓浓的夜色掩映着万物,如织密雨下。
回廊之上,檐影似描,几点烛火,吐着昏黄的微光。
叶凤泠合上屋门,疾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越走越急,越走越急,仿佛身后有鬼魅追赶。
她垂下头骤然想起柴妈妈断气前的眼神,一个分神,脚下不由一软,随即撞进了一个怀抱。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瓷器摔碎的清脆声。
叶凤泠抬眸,眼见是名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身形高大,眉眼很是清隽。
而两人脚间,是一盆摔碎的“宝珠茉莉”。
叶凤泠愕然,她常年研制香料,对花木也极为熟悉,这宝珠茉莉极为稀有,且娇贵难养,这个季节竟在北地能看到一株已然养活的宝珠茉莉,简直稀奇。
她因着柴妈妈的事心神不宁,如今又撞坏了这么珍贵的一盆花……
韩齐光觉得此时眼前女子的神情颇为有趣,看着似是认得这花。
叶凤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这花……我会赔的。”
他垂眼看她认真的样子,有点想笑,“赔多少?”
她了解行情,从袖间掏出了两张大额银票,又想到这个季节的特殊性,就又摸了一张出来。
她不想说话,只想休息,她道了歉,将银票塞到那人手里后便跑开了。
韩齐光看了看三张银票的金额微微挑眉,好大的手笔。
只是可惜了这株花苗。
他弯身收拾,却看见了一串带着异香的崖柏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