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很快,叶凤泠才刚换好衣裳,马车就停到了镇国公府庄子门口,她估计苏牧野带她去的应该是一间乡下医馆。
苏牧野没有跟叶凤泠一同坐马车回去。
事实上,宴席上叶凤泠也没有看到苏牧野。
她看到陆石岚的左手如她一样被层层包扎好,微微心安。蓝军队友们和红军一方,乃至所有公子们都以为今日蹴鞠赛场上那个矫健又灵动的身影就是陆石岚。公子们频频寻陆石岚说话,把陆石岚羞得面红耳赤。
苏九歌趁着众人不备,拉叶凤泠低语:“泠妹妹,你的伤如何?我听我哥说,很严重是么?今日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和石岚也没有想到昭阳公主会那样霸道。”
叶凤泠低头笑,她倒不在乎伤,她心惊地是,昭阳公主时不时瞟过来的阴毒目光,通过昭阳公主的目光,叶凤泠确信昭阳公主是完全不相信她被苏牧野撞倒碰伤手这一说法的。
这份被看穿了的恐惧笼罩着叶凤泠,略略吃过几口饭菜,她就借故离席走去院子。
寻僻静无人处,叶凤泠问紫苏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紫苏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叶凤泠才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串联起来。
实际上,从叶凤泠走下赛场,她就被人盯上了。
紫苏往马车走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她,辛亏苏牧野的小厮洗砚及时出现,料理了小宫侍。苏牧野让紫苏等在马车旁。等叶凤泠上了马车后,洗砚又把跟着叶凤泠的小宫侍料理好,才把紫苏带到镇国公府庄子门口,让她在那里等叶凤泠。
至于苏九歌和陆石岚那里,应该是苏牧野提前安排好的。
坐在院里一块碎石上,叶凤泠刻意不去理会身上若有若无的伤痛感,只琢磨着如何躲避昭阳公主即将而来的报复。
她见识过昭阳公主的手段,直接、狠毒、不遗余力,如果说叶凤媛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那昭阳公主就是显现于明处的弓箭。这把弓箭已经架好弓弩,即将拉弓放箭。
不提叶凤泠在院中不安。
昭阳公主看到叶凤泠独自离席后,就对身边宫侍低声:“按我说的办。”
眼见面白无须小宫侍弓着腰溜出门外,昭阳公主想到刚刚和太子妃商讨的计谋,冷笑连连,她暗恨,叶凤泠此人几次三番当着她的面和苏牧野勾勾搭搭,这次她明明确定赛场上坏她好事的就是叶凤泠,谁成想表哥又出来横插一脚,什么他撞倒叶三小姐致叶三小姐手被磕坏,全部都是糊弄她的谎话。这次,她一定要让叶凤泠吃不了兜着走。
不一会,小宫侍又悄悄走回到昭阳公主身边,轻声道:“公主,我见有一个叶府四小姐身边的丫鬟过去了,咱们还要继续么?”
昭阳公主闻言一愣,她望向叶凤媛的座位,看到人去座已空,昭阳公主缓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先等等看吧。”
被小宫侍看到的叶府丫鬟,就是叶凤媛身边的绣屏,她走到院子角落里,对等在那儿的叶凤媛道:“小姐,都安排好了。”
只见叶凤媛立在阴影之中,幽幽道:“确定无人看到你去放东西,是么?”
绣屏点头,她刚刚升为叶凤媛身边的大丫鬟,终于不再被绣容管着了,绣屏顿觉扬眉吐气,她迫不及待地要为叶凤媛做些事,以证明她是名副其实的得力助手,比绣容更称职。
叶凤媛走出阴影,露出她瘦削的脸庞,因多日休息不好,又在赛场上跑半日,眼底青黑明显。早在蹴鞠赛时,叶凤媛就发现赛场上之人是叶凤泠了,虽然不明白为何陆石岚变成了叶凤泠,但她眼见叶凤泠精湛球技,心知如果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只怕现在扬名蹴鞠界的就不是陆石岚,而是叶凤泠了。
这是叶凤媛最不愿看到的,她得不到的声名和姻缘、得不到的财富和地位,叶凤泠也休想得到。
今日,她要斩草除根,把叶凤泠解决掉,她再也不想过时时被踩踏的日子了,从叶凤泠回到京都,她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新仇旧恨,今日一起算!
却说,为何叶凤泠没有在宴席上见到苏牧野呢,原来他被南平王世子、三皇子等人拉去镇国公府的酒窖里去品酒了。
宴席上的公子们只有太子、镇国公府世子魏麟、秦国公府世子秦琰并韩齐光等几位要新近下场的举子们。
秦琰早听闻韩齐光对叶凤泠的钟情之事,他悄拉过韩齐光道:“齐光,恭喜啊!听闻你同叶府三小姐……嘿嘿,那可真是个娇艳佳人。”
韩齐光听闻直皱眉,但他一向温和宽厚,只做不语。
秦琰见此,也不恼,眯着双眼,继续笑呵呵:“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娶亲,可不是我不想娶,皆因我找不到一位同叶三小姐一样的娇媚美人,如果人不够美、不够软,那娶回来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韩齐光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他随之转了话题。秦琰见此,深觉韩齐光这人无趣,转了转酒盏就想去找别人拼酒。
他四处乱瞟,结果瞟到一个眼生的俏丽丫鬟朝他眨眼睛。
秦琰觉得有趣,起身追着俏丽丫鬟往外走去。
待秦琰出去了,躲在暗处的绣屏不动声色跟上,跟到半路,她看着秦琰确是往院子东北角的园圃方向走去了,才拐过院里密林和假山,又招手叫过来镇国公府的小丫鬟,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手上,附耳吩咐几句,她见小丫鬟点头,才转身去找叶凤泠。
此时的叶凤泠已经吹够了冷风,她感到肩膀的伤越来越疼,于是起身想回宴席上。刚走几步,就迎头撞上对面跑过来的绣屏。
绣屏一改往日的张扬跋扈,没头苍蝇一般急急扑向叶凤泠。
只见她泪眼汪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呜直哭:“三小姐,你快去看看吧,二小姐揪着四小姐不让走,两人吵起来了,四小姐怎么打得过二小姐,被二小姐扇了两个巴掌。三小姐,求求你看在和四小姐一母同胞的份上,快去救救四小姐吧。”
叶凤泠大吃一惊,她和紫苏面面相觑。
绣屏见叶凤泠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哭道:“不是我不去找别人,实在是不敢让别人知道,四小姐和三殿下的婚事已经不成了,万一再传出姐妹不和,还怎么说婆家啊,三小姐,求求你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去看看,好歹劝下二小姐吧。”
许是见绣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紫苏心生不忍,她拽拽叶凤泠的裙子,轻声道:“小姐,要不你去看看吧,你看绣屏哭得多惨。”
叶凤泠心觉有异,但她见紫苏也想去瞧瞧,又想在镇国公府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料想不会有什么事,也就跟着绣屏,随她而去。
一路上,绣屏一面哭,一面说二小姐骂四小姐的话有多难听,偏四小姐心里烦闷,被骂更难过,两人的争吵一触即发,这才不可收拾。
另一边,秦琰追着俏丽丫鬟,绕过密林,又穿过月洞门,再走了一刻钟的工夫,才到了院子东北角的一处园圃中。
园圃中间建有一间茅草屋,近茅草屋的土地上,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小苗圃,里面种植着不知名的葱和薯类,茅草屋后面则堆着一堆木板木柴,在茅草屋的正前方,则架起一个竹架,上面爬满青翠的藤,藤上垂着长条丝瓜和不知名的紫色花瓣。
秦琰知道这个茅草屋,是镇国公府的老侯爷怀念母亲,照着记忆里的儿时茅屋搭建的茅草屋。每年到老侯爷母亲祭诞时,老侯爷就会来这里坐一坐。几年前,老侯爷病故后,镇国公府的侯爷也没有拆这茅草屋,反而让人多加修葺。
这里种植的薯类,在京都闻名,因是从淮南移植而来,同北方薯类口感迥异,每年锄出来时,镇国公府会送进宫、送给亲近相厚人家,秦琰就吃过,味道很不错。
看来,今儿庄子上前头宴请宾客,负责看守茅草屋的下人也跑去前头凑热闹去了,这处,一个人也没有。
秦琰已经不着急进屋了,他眼见俏丽丫鬟跑进茅草屋,心道,这丫鬟还挺会找地方,这里人少幽静,正是私会的好地方。他背着手绕茅草屋走了一圈,这才“吱呀”一声推开茅草屋的木门。
只是,他惊讶地张开了嘴,屋里无人?
他明明看到人进了屋啊?
还不待他反应,脖颈一痛,人就倒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