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木杆直直坠向正好舞完的叶凤泠,眼瞅着就要砸到她头上。
路峰一个凛然,他怒吼一声:“让开!”凌空而跃,手抓向那砸下来的木杆。当他即将抓住木杆时,旁边有一位黑衣武人跳出来,也同样去抓木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盏。
两人同时出手,在半空中相遇,同时抓向那一根木杆,却不想正是两人的伸手,将木杆撞向另一方向——
恰是叶凤泠躲去方向。
一旁的韩齐光大声喊:“叶姑娘让开!”
但他的声音已经慢了,当路峰同墨盏一同出手时,伴舞舞女们就发出尖叫声四散而逃,围观群众也受到惊吓本能逃跑,慌乱之中,叶凤泠被人流挤出,眼见木杆就要砸向她的脸。
韩齐光大脑轰地一下似炸开,满目骇然:“叶姑娘!”
他终究要失去她么,先是她不听他辩解、愤然离去,再是他眼见她置身危险而无能为力……韩齐光目中赤红,他不顾一切地朝叶凤泠方向扑去。
意外突然到来,叶凤泠上一刻还被路峰的凌厉眼神吓得腿脚发软,下一刻就看到向她直直砸来的木杆,她根本反应不及,目露惶恐,眨眼就要被砸到。须知,纵然木杆不尖锐,但被大力撞来,砸到人头上、身上,不砸个大坑是不可能的。
电光火花之际,旁边伸来一只手,揽抱住她,将她纳入温暖怀中。
那人的宽大衣袖堪堪划过她的脸,撩起她面纱,同时又让她埋入他怀里,叶凤泠鼻尖撞上那人胸膛,闻到他身上似竹非竹的清香,便知道搂抱住她的人是谁了。一刹那间,她惶恐不安的心就平静了下来,她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袖子,身体尚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然而,苏牧野将叶凤泠揽入怀中,救下了叶凤泠,却不能改变木杆砸来的方向。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木杆砸到苏牧野的额头。大家惊呼:“苏世子!”疾奔涌来。
苏牧野一声闷哼,袖子擦过叶凤泠的脸,便抬起胳膊捂住他的额头。他松开叶凤泠,感到有温热流出,拿下手一看,流血了。
众人都奔过来查看,就见苏世子捂着的额头上有红色冒出,偏他另一手还扯着蒙面仙女,盯她瞧——
众人:“……苏世子真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啊!”
“你怎么样,流血了么?你怎么还笑啊!”叶凤泠仰目抓着苏牧野的袖子,面色惨白,她只看得到他下巴,和全然笑意的桃花眼,看不到额头情况,偏他还不放她的手,让她心里急的不行。
如果因为她,“苏美人”被砸毁容,她不被苏府和叶府两府长辈骂死,也会被京都城的闺秀小姐们唾沫淹死的,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她颤巍巍要去扯开他捂着额头的手,要看伤口情况,手腕却被他紧扣,始终不放开捂着额头的手。
他、他、他不会真的破相了吧……
叶凤泠大脑一片空白。
幸好南平王世子和三皇子从人群里挤过来,把苏牧野扯走,又高声唤人:“去叫大夫来!赶紧回苏府!”
只见苏牧野似乎侧首对南平王世子说了句什么,南平王世子复扭头对叶凤泠道:“叶小姐,你莫担心,先忙你的事!”
韩齐光此时也挤到叶凤泠身旁,“叶姑娘,你莫哭,克己不会有事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韩公子,你快去看看苏世子吧,我怕……”叶凤泠心烦意乱,满脸是泪,泪水打湿她的面纱。
这边几位公子忙着请大夫的请大夫、维护现场秩序的维持秩序,还有人要安抚被吓坏了的闺秀小姐们。苏牧妤在看到苏牧野被砸到就尖叫一声冲了过来,现在已经和苏九歌一同陪苏牧野回苏府了。
路峰本在同墨盏同时碰到木杆时就停顿下来,但他马上就再次伸手扣向墨盏的肩,似要探究此人到底是谁。魏麟和韩齐光都奇怪,为何危机已经接触,两位勇士还在动手。
墨盏也心烦,原本他要跟着苏牧野一同回苏府的,但路峰追上来,他只得陪着过招。
“你到底是谁?为何你的武功路数我如此眼熟,我们一定交过手!”路峰阴冷的目光沉了又沉。
墨盏也不回应,只虚虚实实拆招解招。但路峰阴郁的目光如蛇般缠着墨盏,一追一赶,他们就渐渐远离了人群,路峰的随从也跟着一起往远处跑。
等苏牧野被一群人乱哄哄送走后,叶凤泠才走回到一世欢门口,她见一世欢的掌教刘风知依旧等在门口,沉静地望着她。
叶凤泠点点头,按下纷乱的心,决定先照原计划进行,她叫来早已藏在人群里的褚亮,对还没有散去的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我的”逐月流光“舞,乃是用了含香馆的”逐月流光“香粉,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何会有蝴蝶盘旋环绕,下面我为大家揭开疑惑。”
说着,在她示意下,有人拿来色彩艳丽、绘有彩色花纹的风幡,大家正觉眼熟,便见叶凤泠手指一世欢门口,果然看到街上早先挂上的就是这样的风幡。
秋风浮过,鼻尖还有似幻如梦一般的香味。
“香粉,可薰衣、可养颜、可敛心静气、可静室。香于我们,是日用品、是助手,更是朋友,今日一舞,就是想为大家解开“逐月流光”舞的神秘面纱,这一切不过是香的作用而已。”
说完,她就走进一世欢里,不见踪影。
接下来,便由含香馆掌事褚亮,上来继续解答大家随之而来的各种疑问。
听过叶凤泠这位“洛神”亲口解释,“逐月流光”舞虽然丧失了它的神秘,但却让众人觉得更真实,他们明白为何会吸引来萤火虫、吸引蝴蝶,同时他们也想买一些这样神奇的香粉回家,变得高雅起来。
人影攒动,纷纷涌向含香馆。
而褚亮早在两日前就接到叶凤泠的通知,将“逐月流光”乙号香粉更名为“逐月流光”香粉,“逐月流光”甲号香粉永远弃用,从此,只有一种被“洛神”亲口在大庭广众之下认证过的“逐月流光”香粉,市面上其他任何打着“逐月流光”舞名头的香粉均是仿制品。
至此,关于“逐月流光”香粉的纷纭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讲香玲珑“含襄缘”销量的一落千丈和佟老板的恼怒,一忙完这些事,叶凤泠便匆匆去覃如是房间换下舞衣,手忙脚乱地绾好头发,同满脸担忧的覃如是打过招呼,坐上了赶去苏府的马车。
百忙之中,她还记得差月麟回趟叶府,去为她取一些东西来。
马车里的叶凤泠心头乱糟糟,她一面担忧苏牧野是否会破相,一面惶恐即将面对的苏府诸人。在所有的心慌意乱之下,还有一份不知名的情绪让她不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等她赶到苏府时,苏牧野额头已经被大夫止血又包扎好了。苏老夫人和长乐长公主见到苏牧野满头是血的样子,差点晕死过去。宫廷御医、民间名医都被请来了,给苏牧野看额头的伤。
她刚要进苏牧野的屋子,就被守在门口的洗砚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洗砚语气急促、又瞟着屋里,低声道:“叶小姐,你可莫进去,里面人多的不能再多了,我家公子专门嘱咐,不让你进去看到,他让你赶紧回叶府,不要在苏府里。”
叶凤泠又气又急:“真这样严重?快让我去看看,我这里有我伯父从西北送来的名药,对肌肤伤口愈合有奇效!”
洗砚使劲拦住,急地要给叶凤泠跪下:“我的好小姐,你快走吧,别添乱了,这里什么好药没有!我家公子没事,就是……就是里面人乱糟糟的,你进去于事无补,反而话多!”
整个苏府因苏牧野的受伤一片混乱,叶凤泠这个时候也不敢同洗砚硬碰硬,她在院子里徘徊,月麟跟在她身后,吓得不行。看到不断有大夫走入走出,叶凤泠腿发软,她对月麟轻声道:“扶我一下,月麟。”
苏牧野的屋子里,不光有苏老夫人和苏牧妤在嘤嘤哭,长乐长公主和苏国公皆面沉似水,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叶夫人和韩夫人都来了。
来的人越多,叶凤泠脸上的血色褪得越干净——叶夫人走过她时,只看她一眼,便让人把叶凤泠送去别处歇歇,不要在这里添乱。
韩夫人深深叹口气,特意走过来关照叶凤泠:“听说只是额头破了,男儿皮肤破一点应该无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叶凤泠雾蒙蒙地看韩夫人,不担心,怎么可能?
旁人脸上开染坊都没事,可他是美名冠京都的“苏美人”啊,闻名遐迩的就是那张脸。叶凤泠一个不得家族宠爱的小姐,若是伤了“苏美人”,她还想什么好日子,不仅要背着这根耻辱柱一辈子,也别想嫁好人家了,皇家和苏家都得不答应。
而且,她也很担心他,想到对方是为了救她,而破相毁容,她就难过得喘不上气,好自责、好内疚……
月麟也在一旁哆嗦着,但她还要安慰叶凤泠:“小姐,你别害怕,肯定没事,这么多好大夫和名贵医药,不怕医不好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