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两人从水里冒出头,游到岸边。
白灵脸如火烧,恼羞成怒地瞪着蒋奉奉,忽而,她眼睛睁的更大,指着蒋奉奉身后——“火、火!”
在他们身后的码头上,巍峨雄茂的蒋府大船被滚滚黑烟包围,熊熊火焰像是凶神恶煞的恶魔,在天空里张牙舞爪。那些江湖草莽竟纵火烧了大船!
蒋奉奉冷冷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太惊奇。他看了眼白灵,抛下句:“你自己赶快回了了心。”就要扬长而去。
白灵忙追上他。
蒋奉奉浑身滴着水珠,提着名弓,也不理她,兀自埋头向前走。
白灵瞪了他片刻,骤然惊醒,低叫道:“陆公子,陆公子还在船上啊!”
蒋奉奉斜眼看了她一下,继续向前走。
“……”白灵心中暗吐一口血,双手拽上那把名弓,像个秤砣坠去地上,恨道:“我不管,你得去救陆公子,他是你的表弟啊,要不要这么冷血!”
蒋奉奉遏制不住怒气,用力把她扒拉开,恨恨道:“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有事!你不知道他有病么?还拽着他乱跑!”
白灵呆住,她立即反应过来:“蒋奉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要去船上?”
蒋奉奉面色顿时一僵,胸口剧烈起伏:“我不知道你要去船上,但是我知道,你不应该叫阿筠去船上!”
白灵被这句话惊的面色大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奉奉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冷冷道:“你回去带着你哥去找那个叫柳叶的,跟她待在一处,不要乱跑。还有明日的约定作废了……记住,你若不听我的话,十条命都不够你玩的。”
说完,蒋奉奉也不回头,几下跳远,不见了身影。
回到了了心,白灵不敢隐瞒白奇,讲了自己经历,除了那一段在水里憋气的羞恼之事,把白奇唬的眉毛眼睛一阵乱跳。还不等他们去打听那两个死去的白家武士尸体,街头巷尾关于“蒋府大船离奇着火,千金贵船一下化为灰烬”的消息就甚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好在,他们并没有听到陆家玉狐公子不幸罹难的噩耗,心稍稍安稳了些。
白奇和白灵商量后,决定听从蒋奉奉建议,就算蒋奉奉不辨敌友,单从他出手救了白灵,白奇断定,至少不是敌人。他遣人去芷园寻柳叶,不太走运的是,赶上苏牧野忙着核对番波斯国走私一案要犯和收缴金银财物,几日都没回芷园。洗砚不敢自作主张。是以,他们一直缩在了了心,不敢出门。
提心吊胆两日后,有衙役来到了了心接白家诸人入了芷园。
细雪连绵,柔柔如浣沙女子的手,一下下落入人眼中,融进人心里。连着晴了数日的洛阳城,终于迎来一场风雪。雪花飘飘荡荡,打着旋儿缓缓覆上院里墙角梅枝、竹畔、阶崖。
叶凤泠在床榻上躺得发毛,睁着大眼愣愣望帐顶:此刻,在叶凤泠心里,象征爱和正义、美与机智的小人提着大刀对着一坨东西使劲砍着,凑近一看,小人刀下那坨东西上贴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斗大字——苏牧野!
没错,叶凤泠已经在心里骂了苏牧野整整一夜。昨夜月麟说她看到苏牧野过门不入后,叶凤泠就失眠了。
她躺在床榻上“烙饼”烙了一夜。今天月麟掀开帷帐时,吓一跳,叶凤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鬼火幽幽望着她。
月麟默了一下,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自从又一次回到芷园,月麟已经看明白,她的命运和洗砚、墨盏没什么区别——乃主角身边的配角,奈何真正主角不思进取,配角急死也没用。
昨夜服侍叶凤泠睡下后,她曾偷偷找过洗砚,想问问洗砚苏世子为何几日都不来看小姐,来了怎么也不进屋。怎料,她和洗砚在芷园小径上意外碰头。
洗砚拉着月麟到“清风一笑”,愁眉苦脸:“你家小姐怎么回事?公子明明一脸春情荡漾的模样去你们那里,怎么回来成了乌云密布。书房外现在还跪着一堆兄弟呢,再这么下去,活儿没法干了啊。”
月麟看了眼洗砚一跛一跛的脚,奇怪:“你脚怎么了?”
洗砚没好气道:“被公子踢的。”
月麟:……
她突然觉得自家小姐还是个好主子,至少没有体罚她。
月麟摇了摇头,丢开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叹了口气,把刚刚看到的苏世子过门不入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洗砚。
洗砚听完,跺脚:“哎呀,我就知道!哎!”
月麟:……知道什么。
洗砚看着月麟傻头傻脑的样子,深深叹息,他仔细想过半晌,道:“这事我想想办法,你还是先好好伺候那位姑奶奶吧,只要她不再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月麟:……
碰头结束后,洗砚送月麟回到小院,又折身往书房跑,他暗道,必须找墨盏好好筹划一下了,不然这个年过得太糟心!
是以,月麟十分淡定从容的端来早食、端来汤药、又捧上两枚小点心。
叶凤泠有气无力地捏起一块藕花酥,还没放进嘴,就被跑进屋里的人带来的一阵风引地打了个喷嚏。
她接过月麟递过来的帕子,嫌弃:“你作什么跑这么快!”
白灵虎着脸瞪她,目光在她屋子里扫了一圈,又落到案几上的藕花酥,连连冷笑:“你差我去跑腿,自己坐这里享清福?哼!”
叶凤泠茫茫然,被突如其来的问罪问懵了。
白灵自怀里掏出一团东西,甩到叶凤泠脸上:“喏,你要的东西。你知道因为它,我家武士死了两个么?”
说着,白灵眼圈又红了。这次护送她和哥哥出门的白家武士,都是从小陪她玩到大的好兄弟,前两日死的其中之一都有了情妹妹,只等回西南成亲的,都怪她!
白灵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泪落成珠,哽咽难休。
把叶凤泠哭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打开白灵丢过来的一坨,发现里面是一块锦帕。
掌上锦帕正中,有淡淡发黄的油脂痕迹,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桐油。
桐油一般多用于制作油纸伞、油纸,特点是干燥快、耐热、防水,涂在表面光滑发亮。叶凤泠明白了,事情确如自己所料。
她让褚亮去寻白灵,请白灵想办法再次混上蒋府大船,去到那夜刺客胁迫她和蒋若若的船尾甲板处,看看在栏杆上能不能发现什么。
锦帕之上的桐油证明,那栏杆被人提前抹好了桐油,届时无论任何人一旦靠近栏杆,有意识还好,无意识的话,很可能手滑,若是背靠,十之八九要出问题的。
可是就算是有人蓄意为之,白灵哭的这么伤心是怎么回事?
叶凤泠目光凝重起来。
待她听完白灵讲述,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陆公子被歹人伤到头了?”
“有没有事?你确定他没事么?”
白灵抹了抹眼角,点头道,她和哥哥来芷园的前一天,收到了陆羽筠差贴身小厮送来的口信,说他都是皮外伤,让他们不用担心,还单独提出让他们注意安全,跟蒋奉奉说的意思一样。
叶凤泠放下了心,但一想到无辜枉死的两个白家武士,内心一片郁郁。她收拾好心情安慰白灵后,在屋子里不停地绕圈,冥思苦想着。
白灵左右摆着头看她,突然道:“还有,我当时还感觉脚底下很滑,就是栏杆边上。依我看,肯定是有人提前抹好了这些,然后再派刺客来。你说,到底是不是萨瓦克啊?那夜苏世子追着你飞出船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蒋府嘱咐大家三缄其口,只等官府通知。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官府屁解释都没有。”
叶凤泠顿住,她盯着白灵问道:“你说那几个江湖草莽正要对你下手时,蒋奉奉跳出来了?”
“嗯,”白灵点头:“怎么你怀疑他吗?我也觉得奇怪,明明上船时船工说船上没人,可是动手时他就出来了。”
叶凤泠轻轻一笑,她摸着白灵的头,没有吭声,自然没有注意到白灵脸上的不自在。
既然白灵和白奇都来到芷园,叶凤泠在吃午食时,便叫他们二人一起。她见苏牧野那边没反应,鼓起勇气点了几个辛辣口味的菜。上桌时,果然见到,叶凤泠喜笑颜开。
可她的开心没有持续很久,有个眼生的丫鬟默默立去她一侧,每每她要去夹辛辣菜肴时,就会伸手阻拦,不苟言笑道:世子说了,这个菜,小姐你不能吃。
一顿饭下来,叶凤泠又是只吃了几筷子。白灵看得讶异,白奇见怪不怪,只对白灵道:“别管,快吃。”
吃过饭,又有丫鬟上前,扶着叶凤泠在屋里走上三圈,然后扶她去床榻,午憩。
白灵看得掉了下巴,忍不住嗤笑:“我说,你这是养病,还是坐月子啊!我家二婶生孩子都没有你这么讲究!”
叶凤泠翻了个无奈的白眼:你以为我想么?
白灵拍手笑起来:“那你怎么不去跟苏世子理论啊,就任他这么管着你?”
叶凤泠再次翻了个恼怒的白眼:你说的轻巧!
白灵扶着腰哈哈大笑:“该!让你向我洒红尘睡,这回吃瘪了吧。哈哈,笑死我了,苏世子好有本事!”
一面笑着,白灵一面走回自己休息的房间,也去小憩。
白家兄妹进了芷园后,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休息。白灵寝居之所就在叶凤泠隔壁院,白奇则带着白家武士和褚亮、纨娘、石头几人做邻居,也都离叶凤泠的院子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