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四月初九宁王的六十六岁寿辰。
常言道,六六寿吃块肉,月增福年增寿。
皇室子孙能活到花甲之年便算高寿,这次更是由宗正院亲自操办。
宁王听说自个那顶有钱的外孙媳妇备了株玉珊瑚贺寿,喜得这几日逢人就夸,还特地跑到泺口码头瞧了一回。
一丈多高的珊瑚色泽靓丽细腻红润,枝繁叶茂鳞次栉比,被日光一照霞光万丈堪称码头奇景。
据说这株玉珊瑚来自海底百丈处的深渊,赵家动用了三百极善水的鲛人耗费月余才取出水面。
这物件是极罕见值钱的便是黄豆大小的都要一两银子,这么大一株怕是千八百万都不止。
起初宁王也觉这礼太贵重,只是坊间传闻一日胜过一日,就连圈内的老家伙都止不住艳羡地吹捧起来,这极大地满足他一个闲王的虚荣心。
便觉这礼既是儿孙的一番心意,他理应收下。
可惜他还不知道,他那顶有钱的外孙媳妇淋了场雨病倒了。
清晖院前前后后进了好几趟济世堂的大夫,起初是些医徒后来连坐镇的神医赛华佗都请动了。
傅安坐在后窗下看书,见院中丫鬟忙作一团,还有珈蓝寺的僧人开坛做法。
心中愤然这些不会伺候人的蠢婢,她那厢病着非但不清静点让她养病,道是敲锣打鼓生怕她能安生下来。
“外面闹哄哄的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看书了?”
“爷,世子妃病了瞧了几个大夫都没起色。有人说是坟茔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便请了圣僧过来做法。”
东升扯了扯周进衣角小声问:“爷的书桌什么时候搬到哪儿去了?”
周进咬牙切齿甩肘杵了他一下,拿眼神示意他别瞎问,主子面前当差嘀咕啥呢?
“舍本逐末,简直荒谬。”
傅安摔下书在塌前渡来渡去,时不时往楼下看去,一个不差一脚踢在榻脚上,疼得他金鸡独立连蹦了几步。
“谁把这碍事的东西搬这的?”
“您……自个儿搬的。”周进小声bb。
“说什么呢?大点声。”
“瞧奴才办这蠢事,想着窗下凉快就搬过去了,这就搬走。”周进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忙招呼东升搭手将窗下的位置腾出来。
傅安见院中少了往日那俏丽的妇人,便觉春花也朽百草皆枯一切都萧条至极。
“病成这样,郡主那边怎么说?”
“郡主怕过了病气没来瞧,遣了两个嬷嬷守在后院门上,说是帮世子妃搭把手。”
傅安坐定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弄得一旁的东升心跳如鼓,当即献策。
“爷这般忧心世子妃的病情,要不小的去将那嬷嬷引开?”东升见主子的脸色仍未缓和,又提议道,“要不让傅谦去探探病情?”
“谁忧心她了?多事!”
“看好傅谦让他这几日就别出来招眼了,让人瞧去可就麻烦了。”说罢傅安抄起书下了楼。
清晖院前院是世子宴客交友之地,后院便是世子妃一应女眷的居所,中间有座二层楼大的藏经阁以前一楼是他的书房,最近搬到了二楼。
每处院落间都有院门相隔。
“人都死哪儿去了?这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瞧会儿书,后院闹哄哄的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厢一发火便有洒扫的奴仆禀明情况,说世子妃病了。
“不过是淋场雨能病成什么样?她非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回世子爷,说是请了大夫没见好,便请了圣僧过来布坛驱邪。”
“既请了大夫吃药见效也得几日,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立竿见影?天下谁人不生病,就她身子金贵病不得了,要这样敲锣打鼓的闹腾?”
众人好一通劝慰,世子仍是不解气将书往侍从身上一甩,便要去后院瞧瞧他那兴风作浪的妻子。
守门婆子见世子这么大火气,也不敢触霉头去拦只是拐弯抹角的提点了几句。
“世子爷瞧瞧就行了,别耽搁太久小心过了病气。”
傅安斜睨了一眼,便大步向后院去了,气势汹汹一副要将人吞了的恶人样。
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们瞧见他都畏惧的往后退了退。
“世子妃歇下了。”
“我不说话就进去瞧瞧。”
傅安压低声音放轻步子入了里间,入目是鎏金雕刻描花三进拔步千工床上。
撩起绯色床帐,银红喜被里躺着素面的人儿,长发用素白的帕子绑着,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唇色也暗得厉害,让这般雍容华贵的屋饰显得愈发憔悴。
他轻叹一声,真是身娇体弱,便是淋场雨也要病成这样。
他出了屋:“你是叫银铃吧,大夫怎么说?”
“回姑爷,大夫瞧不大出来,但小姐周身发热行举无力许是感染了风寒。”
“什么叫许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样疑疑呼呼的确诊下错了药怎么办?”傅安瞪着她深吸一口气,又耐着脾气问:“可吃药了?”
银铃心思一转:“夫人嫌药苦,热了三回都没喝呢。”
“端来我去喂。”
赵青鸾见他又进来吓得将话本子塞回被窝,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装个病而已还要被人灌药?
傅安这厮安的什么心,不会瞧出她装病要逼她现原形吧。
他一上手就掀被子,吓得赵青鸾死死的拽着,他安慰地拍了拍她。
“往下揭揭,等会儿喝药撒被上就不好洗了。”
他这一掀露出了被窝里的冰山一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将那些个布娃娃布老虎收拾得放到她的另一侧,话本子零食罐子就搁在床架的格子里,又将床扑摸了几把才将被子给她盖好。
亏她塞了这么多,也不嫌硌得慌。
将围兜铺在她脖下,便端起药碗来一勺一勺舀着吹晾。
“怎么不喝药?”
赵青鸾不说话只是费解地盯着他看,一瓷勺抵在她唇上,她平素就不爱喝药,何况这会儿没病,不肯喝地将脸偏向一旁。
“良药苦口利于病。”
“不就扰了你清静么,我不让他们来就是了,这药我不喝。”
傅安追着喂可她就是不配合,一时竟拿她没办法,亲自尝了尝药。
“我喝着还行,不算太苦,你若嫌苦就一口气把它喝了,忍一下就过去了。”
赵青鸾翻了个身索性不理他。
“你要不吃药,中元节祭祀你就别回,下次莫说是你家管事来请,就是爹亲自来接,我也不让你回去。”
赵青鸾冷哼一声,还想威胁她,说不上那会儿早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