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万人空巷都跑到尊贤坊凑热闹，自是聚了不少摊贩，因地处南市，街坊非富即贵是不许摆摊扰了贵人清净，赵家还从朝廷批了临时占道经营的公文。
赵青鸾出去逛了几遭，不知从哪弄来几箱永嘉县的挂面，撺着厨娘立了个素面摊子，厨娘苦不堪言却也认命的下场熬汤头。
意外的是就这一朵香菇两片素鸡三四根青菜的素面竟比那玉珊瑚都受欢迎，让她倍有成就感。
就是主子不太当人，瞧着肥头大耳兜里有钱的就十文一小碗，贫苦的便是六文一大海碗，惹得好些人怨声载道。
可她不改不说转头立了个“不公道素面”的牌匾，白纸黑字写着“爱吃吃，不吃滚。”
还是姑爷听说后强行帮着找补了几句，又将“不”字圈住划去改为“公道素面”。
“一碗八文，凡富者十文，多一文积善一文济贫，一时困顿六文足矣，少一文不怨一文勤勉，不施者不接待，不受者道八文即可。”
要知道市面上一斤面也才五文，一碗混沌不过二文，其实这价一点也不便宜。只这汤头下得料足，猪骨、蹄膀、鸡架、鳝鱼骨、螺蛳、青鱼和瑶柱，这么划拉过来又不赚钱。
不过双刀卫有口福了，不仅能敞开肚皮吃还不用给钱，又加菜加肉三餐吃得肚皮浑圆。渐渐有人瞧出苗头，这那是出来摆摊的分明是赵家给双刀卫派的私厨。
这不公道的“公道素面”很快声名远播了，就连附近的大户人家都派下人出来采买，不少酒楼还请厨娘去掌勺，虽然厨娘不去但不妨碍她偷着乐。
不过三日功夫，宁王就迫不及待地住进了国公府，行动间已不见病态。
宁王私以为郡主将事办妥了，只差赵家交物件便能据为己有，瞧着赵青鸾自然颇为青眼。
宫里的太皇太后闻询也坐不住了，忙招了宁王妃入宫小觑，不过两个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精了，自是谁都不让谁的谈崩了。
一个个私下里都将这物件视若囊中之物，丝毫没考虑正主的感受。
赵青鸾闲来无事便跑到傅瑶面前上上眼药。
“外祖真是慈爱，我以为‘王爷’都得是凶巴巴的角色呢。没想到他老人家还夸我孝顺，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他老人家什么好物件得了他青眼呢。”
如此说了几回，傅瑶按不住疑惑地问：“那玉珊瑚不是你运来给外祖的？”
“当然不是，宫里透信让送去给太皇太后过眼，怎么外祖也喜欢？那我要不听妹妹的送给外祖吧。”
“可别，这我可……替嫂嫂做不了主。”
“没事，妹妹出生世家和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商女不同，我听妹妹的准没错。”
傅瑶没想过这一掺和竟成了替死鬼，胆战心惊地将信递给了郡主。
郡主便挑明了和赵青鸾说：“这玉珊瑚得留下救你外祖的命呢。”
“儿媳从未听说这玉珊瑚能做药引，郡主莫信庸医偏方耽误了外祖治病的时机。”
“你外祖是心病得心药医。”
“如此说来百善孝为先，我该是听郡主的好。”
这次赵青鸾没装傻推托应称得好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起初也只是没听懂潜台词呢。
可东西到手了，阜阳郡主却被架到里外都得罪人的境地，绞尽脑汁寻思该如何妥善处理。
傅瑶吃了闷亏有些憋屈，瞧见她优哉游哉地去素面摊去，当即寻了个面生的丫鬟让她去生事，便是不泼她一脸面汤也要她下不来台。
“十碗素面，喏～五十五文，这五文是赏你的。”
赵青鸾哼着小曲晒着太阳感受这份热闹的生活朝气。就听来人语气刺耳，一把夺过铜钱劈头盖脸砸了过去上。
“我赵青鸾稀罕你这点赏？”
丫鬟脸色一白：“你、你怎么做生意的？”
“你在教我做事？难道你不知道赵瑾是我爹。”
赵青鸾抖了抖袍角坐回凳子上：“我的人靠本事赚钱，没上杆子求着你来吃，尊重点别人也是给你自个留脸。”
“你还吃不吃，不吃就走。”收钱的小丫鬟问她。
那丫鬟排了半天队岂能无功而返：“给我拿一碗。”
“就这种东西也能做出来给人吃？”那人咬了一口便往地上一啐，手一翻将整碗面都倒在了地上，把碗“当”得一声摔在桌上，挑衅味十足。
赵青鸾淡定地摇着扇子，打了个响指凌空划了个手势，就有双刀卫跃起一把将她脑袋按进面里，让她从地上一口口地吃，吃不完不肯放她起来。
围观众人非但没同情她还个个叫好。
“活该！凭白糟蹋我一碗好面。”厨娘气得差点就给她一笊篱了。
见她吃得涕泗横流嘴巴上都是泥，想来她也是听人指使，赵青鸾心善地抬抬手。
“你主家是谁，敢来砸我赵青鸾的摊子胆子不小吗？”
“说！”侍卫呵道。
丫鬟不敢说也不能说，心上后悔接了小姐这档差事。
这洛京谁敢给赵青鸾不痛快，便是世家公子也得掂量着来，她一个丫鬟怎么敢的。
赵青鸾见她嘴挺硬便示意放人，那丫鬟连爬带跑得狼狈逃窜。
侍从抱拳请命：“属下去查。”
“不必，这面她买了吃不吃随她，我只是替咱厨娘气不过，她气坏了，你们吃什么？”
众人一笑将这事揭过，其实不用查，这丫鬟她熟得很。
又过了三日，阜阳郡主被宣进宫不知向太皇太后承诺了什么，回来后宁王也乐呵呵地回家了。
当晚，赵青鸾便将珊瑚树悄摸摸搬回清晖院。
“好看吗？”
傅安赞叹不已怪不得旁人抢着要，这么好的物件连他都看痴了。
“可惜这树就一株，要是多那么个几株，咱们还可以敲来听听。”
傅安错愕地看向任性地小女人：“你想敲碎听声？”
“难道你不想？”
“……”
说来也是想得，毕竟碎起来是“哗啦”一声还是“哐当”一声，还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噼里啪啦”的确实值得深究。
不过这事想想就好了，要是没疯谁会……
“哐当”一声巨响，一大束枝繁叶茂的玉珊瑚就这样叮叮咚咚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好听吗？”她笑得前仰后伏。
傅安愣了足有一炷香，也跟着笑起来，有苦涩又有无奈，但更多的是畅快。
想她这一砸让旁人算计都落了空，他就忍不住觉得痛快，解气。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什么嘛，人家分明是为讨夫君一笑。”
“动用那么多的财力物力就为听我一笑？”
赵青鸾捧着脸痴迷地看他：“那是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迷人。”
傅安抿着唇却抑制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又摆出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这人……”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被取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