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也太瘦了，昨个怎么没来又挨欺负了？”
那小乞儿打着赤脚，穿着条破旧的裤子，和许多人一样并无上衣，但他用两个柳条编了方形片子挡在前胸后背，勉强蔽体，手脸洗得很干净，捧着自己用泥巴烧制的土碗。
“没，我年纪小没地儿做工不能天天来白吃，浪费饭。”
“还挺有骨气，那你更该来，早点长大就能做工了。”
乞儿颇为忧愁地问：“那我啥时候才能长大？”
“很快了，等你赚了大钱也像赵家一样接济贫苦百姓，这饭你就不算白吃。”
“小子醒得。”那小乞儿接过粥说了一长串的吉利话。
施粥的小厮喃喃地说他可怜，一抬眼便看见了赵大小姐。
“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方显回头一脸错愕，立刻撇清道：“我就是路过瞧瞧，我没往里去。这天好像要下雨，我得回去收被子了。”
赵青鸾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
这世间有伪装多年看不透的奸诈，也有骨子里抹不去的热爱和朴实。
“站住。”
方显的肩膀一颓，极忐忑不安地转过身：“这不关我叔的事，是我自个要来的。”
“你是方叔亲手带的人，勤行的活计也算出师了，在外边找份活儿不难吧？”
“不难是不难，就是去了好些地，总感觉不如咱这。外头就是份赚钱的活计，没啥变化也没啥盼头，咱这楼就干瞧着也高兴。”
方显垂着头有些心酸，想来挨过这通训他往后也没脸在上这头来了，便将这些日子憋在心里话一股脑说了。
他不是没想过翻篇往前走，哪里的活计不是干，哪里的钱他不是挣。可他是真瞧不上旁人那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这楼里规矩是多了些是苛求了些，可大家每天过的倍有精气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整日凑这儿干嘛，可他就是……放不下。
“那就好好干，楼里不差你这份工钱。”
方显不确定的问：“小姐你说什么？”
他眼眶已然湿润，喜忧参半奢求地看着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了。
“没听见就算了，好话可不说二遍。”如意泼辣地说道。
方显局促的看看主仆二人，手拿起放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不是没奢望过有天功成名狠狠地羞辱她二人一回，但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想功成名就，他觉得能留下太好了。
“听见了，听见了，就是我……我真的能吗？”
“人是讲感情的，便是一草一木看久了也喜欢，你喜欢这楼就好好做，我爹常说‘只要你努力了，就一定会被上天眷顾。’”赵青鸾学老爹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位置照旧，好好干吧。”
“嗯。”千恩万谢都太矫情了方显说不出口，只是面上看似冷静地嗯了一声。
主仆俩仍是挽着手走了与那天别无二致，如意回头冲他说：“年轻人要擦亮眼睛哦～”
回到赵府，她们主仆四人便翻着账册琢磨着怎么让大皇子吃点苦头。
“要不老规矩，断水断粮？”元宝抱着账本呆呆地问。
京中十有八九的人不敢惹赵青鸾，但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不信这个邪。
她也是战斗经验颇丰，小孩子打架是不能明面断绝两家生意来往的，断了就上升到树敌的层面，所以她从来都是在瓜果菜蔬吃穿用度上穿小鞋。
不仅卡着饭点送菜蔬，食材的新鲜程度还大打折扣，一说就是忙不过来，你能怎么办？就算换了别家，也有专门盯梢去抢菜的，抢完还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挨针对的原因。
就算去外面酒楼吃，满屋空桌也不带有坐的，一说就是赵家包场了，除非去苍蝇小馆街头地摊吃。
还有十七八架马车守在府门口，二世祖一出来就将路堵得死死，寸步难移。
不过这些小针对都不算事，最过分的是晚上倒夜香地拉屎车会过门不入，这犯浑的主子，哪家人口能少得了，这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长臭气熏天谁抗得住。
即便寻到赵瑾面前也没用，她爹态度就一个护犊子，“我尽兴盼力和你搭伙赚钱，你还抽空欺负我女儿，这我可不能忍，合作取消吧！”
解决的法子只有一个，向赵青鸾认错，就连王爷的儿子都遭过这种罪，更何况别人。京中那些二世祖都是主动绕着她走的，好在她也不是什么无事生非的人。
“不行，这次情况特殊，不能暴露。”
如意也想出一招来：“布庄如何，天子寿辰皇商供地蜀锦快运回京城了，我们使人劫了，让他没法交差。”
“不行，他只是挨顿骂，却要牵连皇商朱家丢了这份差事，咱和朱家的生意不少，这样划不来。”
“钱庄！”银铃抚掌道，“我听说他在外头放印子钱。”
主仆几人眼眸一亮，确实是个阴损的法子。
要知道赵家生意庞大，每天账面上的流水都不止千两，但却没有自己的钱庄，一来是怕朝廷忌惮父亲避嫌，二来钱庄都是握在皇子们手里的产业。
赵家把大把大把的白银存进去换来了轻飘飘的银票使用，几乎到年底才会兑银，而皇子们钱庄里最大的客户便是赵家。
他们用赵家的银子在外边放印子钱，钱生钱的赚了不少，如果停了与钱庄的合作，将银子存到别家去，大皇子会相当难受。
且这么做对赵家没有半点损失，因为她爹从不和权力中心的人做生意。
“照你说的办，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他没钱要怎么过。”
如意高兴地撞了撞银铃的肩膀：“看不出来平时挺和善一人，坏主意比谁都歹毒。”
“我是人好又不是人傻，这都踩咱头上吃喝拉撒了，能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小姐，世子爷来了。”丫鬟在门外禀报。
赵青鸾嫌弃的撇撇嘴：“啊？他来做什么，不见。”
如意和银铃立刻拉着元宝挤眉弄眼地跑出去，让站在门口的傅安进去。
“怎么也不知道回家？”
“是你说让我等你来接的，你都没来我怎么回？”
“这……”那天查完案确实太晚没来得及，他以为她会自个回去，毕竟那也是她的家，谁成想，“那我来接你了，咱回家吧。”
“不要！”
傅安疑惑不解，就见榻上的小女人双手抱胸仰着小脑袋赌气的说。
“你刚才冤枉了我，我不跟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