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话到嘴边才惊觉自己根本就准备不好。
“我说笑的,天色也不早了,我收拾收拾好回洛阳。”他站起身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前世她可没问过傅谦的事,他不说,她就憋着一股闷气忍着。
现在他好不容易开口了,她哪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特别想知道,傅谦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喜欢过什么样的女人。
“你是说傅谦是你的儿子吗?”
“你都知道了?”
赵青鸾抿唇,完蛋,本想套两句话的结果一开口把名字给说漏了。
“我也不想知道是傅瑶这么说的,起初我觉得她在戏弄我,刚才经你这么一提,我就想会不会是真的呢?”
傅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嗯……都快一个月了吧?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挺久了,其实细细看来,红豆那孩子和你很像,他就是傅谦对不对?”
“都过了这么久你都不向我验证一下吗?”
赵青鸾嘴角扯了扯,验证他个死人头,听他编瞎话来骗她吗?她已经不是当初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妞了,再说第一眼她不就知道傅谦是他儿子了吗?
“这个没必要问吧,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就像我现在问你,傅谦是不是你儿子,你不想答我仍旧得不到答案。”
傅安揉了揉眼睛,现在真的是避无可避,他就没想过傅瑶会直接跟她说。
“是,他是我的孩子。”
“嗯,这我知道,那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青梅竹马、一见钟情、救命之恩地以身相许、门第悬殊的绝世爱恋,抑或者是才子佳人的街头偶遇?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试图去拼凑那样一个女子的样貌。
是鼻子更像傅谦,还是眼睛更像傅谦。
他爱她吗?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又为什么要分开?傅安对她不好吗?
“六年前我外出公干,酒宴上遇到的歌姬,那一夜酒喝多了,醒来后便各奔东西没了瓜葛。去年我做县官时她带着傅谦投奔而来,我才知道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实话说,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失望,什么千古佳话都是狗屁,不过是一夜欢愉,也仅仅是一夜欢愉。
“那她现在人在哪儿?府里也不缺一口饭吃,你怎么不将她接回来呢?毕竟……孩子还是母亲陪在身边的好吧,即便她身份低位也能做妾吧。”
傅安不解地看着她,她为何大度成这样,居然还想着给他纳妾。
他情愿她是个妒妇,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哪怕生气了不理他都好。
可这样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却有种挖心挖肺的难受,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他呢。
“她已经死了,本就是病入膏肓才将傅谦送来给我,我同她说过的话甚至没超过十句。”
屋中俱是一阵沉默,原来这就是她的假想敌,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所以,傅安这等骄傲的人自然不会爱上一个同他并无交流的舞女,可他也不爱她这个拼命凑上去的话痨女人。
也不知道往后谁那么幸运,会得到他的偏爱。
那这人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估摸气都得气个半死,不爱的舞女他可以同人家孕育子嗣,不爱的正妻他可以同她榻间缠绵。
嗨,天下间那个男人不是这般,想寻个洁身自好又真心待你的怕不是比登天还难。
“你不信我?”傅安的声音将神游的赵青鸾唤回了神。
“没有不信,我只是在想,傅谦是你的孩子,所以呢,我能做些什么?”
傅谦心中既雀跃又迷惘,高兴她并不抵触傅谦,看来让傅谦和她拉近关系是有用的。但对于她这份过于坦然的态度,他又微妙地感觉到一丝慌乱。
她不会是下定决心要和离了,所以才浑然不在乎吧,可他仍心存侥幸。
“可不可以做傅谦的母亲……暂且照顾他,他很乖很听话的,如果他调皮惹你生气,我帮你收拾他,那孩子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保证以后我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会将他们放在手心里宠,绝对不会及不过傅谦。而他也不会和弟弟妹妹争,他的家业会都由他自己挣,而你我的孩子只是多了一个疼爱他们保护他们的好哥哥。”
赵青鸾就知道,她这便宜娘是当定了,不过比起当初的没得选,现在她心里多少好受些,可能是接受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也可能是他那商量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哀求,让她于心不忍。
不过……她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总不能帮别人白养儿子。
“让我帮你养这个孩子不是不可以,我有个条件。”赵青鸾见他面容松动,似乎无论她提什么他都会同意,“这晨昏定省,我做不到每日都去受气。”
“谁给你受气了?”他愕然地问。
她冷哼一声:“非得我说出来?难道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
“怎么会?”
赵青鸾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想想以前受的那些闷亏,他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怎么会?她前世脑袋真的是让驴踢了,居然肯为他受这种闲气。
“你是说我在冤枉她们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他只是没想过阜阳郡主会在晨昏定省这样的事上找茬,他以为只要他把界线划得足够明显,她们就不会太过为难她。
如此想来,是他错了。
“好,我尽快答复你。”傅安沉思了片刻,“可孝道大过天,即便不用日日去,逢一十五还是要过去请安的。”
“没关系,一月两天忍忍就过去了,不过那两日我要你同我一起。”
“好。”
赵青鸾双手抱胸,愈发觉得不把竹杠敲狠一点,可是不回本啊,毕竟傅谦一死她可遭老罪了,这次她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究竟是谁害他。
“对了,傅谦得跟着我住。”
傅安连忙推辞:“不用麻烦,他跟我住书楼也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又想让我当这个便宜娘,又不想让我管孩子?”
“我……我没有,他年纪小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我怕你带着累。”在他眼里她都跟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一样,哪里能照顾过来另一个皮孩子。
赵青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假惺惺的,人放在我这出了事我担着,人放你呢,就别想秋后找我算账。”
“好,都依你。青鸾你放心……我傅安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我不需要你的一辈子,你帮你照看阮青云,我帮你照看傅谦,不过是谁也不欠谁的交易公平得很。”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许句诺言,就欢欣不已的赵青鸾了。
她的一辈子就只剩下二年七个月了,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