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云虽历经波折但也苦尽甘来,天家为了补偿他,免了吏部的任职考试直接任命为从六品的翰林苑修撰,在史馆掌修国史。
工作内容较为轻松,整日便是翻阅典籍查漏补缺,同僚皆是知识渊博的翰林院学士,待人十分温和。
阮青云沉浸在书香气息的熏陶中,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深造机会,也是为官之路上很好的过渡期。
如果……
“我家义弟初来乍到不懂事,平日里给大家添麻烦了,这是家里庄子上下的一些新鲜瓜果,不值什么钱便拿回去给各位大人尝尝鲜,烦请诸位大人耐心些教他。”
大晌午的,赵青鸾将他的同僚给拦下了,人们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是你姐?”
阮青云嘴角抽搐,现在他不认也得认了。
“是,她……是我堂姐义结金兰的小姐妹。我初到洛阳堂姐有些不放心,便托她关照于我,她是傅少卿傅大人的妻子。”
一说是傅安的妻子,众人立刻点头哈腰的表示认识,这可是财神爷的女儿无人不晓的存在。
“原来是傅夫人的义弟,那您大可放心,阮青云这孩子学问做得好又谦恭,我等还是很看好他的,至于这礼……”
众人眸光落在他身后小厮推着的独轮车上,乍眼一瞧都是些不贵重的桃杏李,可细看之下又不能说不贵重,甜瓜、贵妃荔、火龙果、菠萝、西瓜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瓜果时蔬。
就说这西域传来的寒瓜,都是顶稀罕的吃食,搁前几年都算是贡品。
这几年好几个县都在种,虽说没那么稀缺,但也属于有钱买不着的,就连明年地头里的都被大户人家预购完了。
这一小车至少拉了十颗西瓜,不免让俸禄不高的众人有些心痒,就算自己不馋,也想拿回去给妻儿父母尝尝鲜。
“这礼也太贵重吧,我等不能收。”
她笑得甜滋滋的:“嗨,贵重什么都是自家庄子产的。地里年年都有,卖不上几个钱的。”
众人默,得,这家大业大说话就是硬气,她说自家庄子产的就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他们要是再推脱倒是显得有些小气了。
“这……那我就拿篮杏子吧。”书吏率些取了篮杏子表了态。
“大人莫要客气,这一车都是你的,人人都有份,我差小厮送到您府上。”
阮青云走下台阶往道上一瞧,数名小厮各推这一车乖乖地排着队。
他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国史馆并无太多人员,除著作郎外大多是中书省和集书省的官员兼领。
平日里史馆修撰一共4人,加上书吏2名,以及各位大人的随从统共才12人,除去他只需出5份礼。
不然她花了这么多银子给他做面子,他可还不起呀。
众人一番推辞自谦后领着各自的份回了,就连随从和当值的侍卫都分了一大篮子瓜果,虽数量少些但种类很多都是成双成对讨彩头的数额。
阮青云摸了摸空空的荷包,得!又得省吃俭用,写话本子赚钱了。
*
“各位大人当差辛苦了,家里熬了一些酸梅渴水给大家解解暑热。”
丫鬟们也不耽搁诸位干活,将五六样被冰镇过的冷饮放下便走,不仅照顾到史馆里的几位,就连外间的衙差也人人有份。
三伏天热得厉害,大家坐在屋里扇儿都摇个不停,恨不得将衣衫脱了,更别说穿着甲胄站在外面的侍卫,如此这般送了几日的凉茶冷饮。
侍卫对他的感激之意,简直能从眼底里冒出来的,以前对他望而生畏的小子也会上来同他说话。
他感觉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受欢迎了,但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夫人?傅夫人?我的好姐姐!你就是我亲姐姐行不,您能别在派人来了吗?”阮青云双手合十的求道。
“怎么?难道是今天的五色饮不合口味?”赵青鸾不以为然地从暗格里的冰鉴里端了一碗冰镇过的乳糖真雪给他吃。
“你喜欢喝什么?明天我叫人按你的口味送。”
阮青云眼馋地舔了舔唇,这乳糖真雪是酸奶、奶油、黄油做得滑嫩可口,冰爽怡人。
他这辈子也就尝过一小口,还是求了母亲好几年,乡试中了头名,母亲才买了一回。
但看着弟弟妹妹眼巴巴的馋,他只吃了一口便说不好吃。
如今一整碗放在他面前,他居然能不为所动。
哇!他真是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站在摊前眼巴巴盯一天的少年了。
“要不……我让厨娘把每个口味都做一遍,给你尝尝?”
阮青云回神:“咳咳,这不是口味的事,是你这样……让我和各位大人很难接触。”
“为什么?他们没有关照你吗?”
不是没有关照,就是关照的有些过分。
以前他还觉得各位大人对他挺好的,结果现下一比较,他觉得以前人家都没把他当人看。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做事,以前做错旁人还训我两句现在人家耐心多了。”
“这不是好事吗?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看他脸色?再说现在天气这么热,我不给你送这些冷饮,你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洛阳的天气热起来可不同长安。”
她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下车吧,这几日我给你收拾了一套宅子出来。”
??
“宅子?”阮青云看向镂空的车壁,果然停在一处宅邸旁,门楣上挂着崭新的牌匾“阮府” 小厮举着两串鞭炮串,似是等他一下车就要点响。
他忙端起碗,吃了口乳糖真雪压压惊!
“夫人,这不合适吧?”
“离你当差的地儿近走个一刻钟便到,有什么不合适的?本来是要买在我家附近的,但那边没空房子。”
“不是这个不适合,是我不合适收这宅子。”阮青云感觉自个是秀才遇上兵了。
“不合适?如果有天你得知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弟弟,你能做到对他冷眼旁观吗?”
“让他租住在地痞无赖横行市井小巷中,每日回家还得交过路费?一间不足十平桌椅都摆不开的小房子里,隔壁夫妻不是吵架就是打孩子,连个好觉都睡不了,每日要早早地起来走半个时辰的路去当差。”
“如果你是做兄长的你会怎么想?你会因为他不认你,就能做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