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会想起过来？已经很久没人来看过我了？你们吃没吃饭？洛阳离这里远不远啊？怎么你只带了丫鬟？没有侍卫护送你吗？赵老爷来时我见他贴身都会带两三个侍卫？我们也别站在太阳底下说话了，后山凉快，姐姐同我去后山的凉亭里说话吧。”
赵白鹿的话很密，几乎是一个问题赶着一个问题，都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哇～已经很久没见到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了，这两个是你的丫鬟吗？怎么瞧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长的可真漂亮。”
“你们今天住一晚明早在回吧。近日师傅观了星象图，说是有百年一见的流星雨，既然赶上了不如留下来瞧一瞧。”
一行人正沿着永慈庵后门的山道攀岩而上，她健步如飞地在前面带路，好在赵青鸾平日里也是个闲不住的，不然还有点撵不上她呢。
赵青鸾应下了今晚观星的邀约，因为她还有很多话要同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说。
“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小时候最喜欢姐姐带着我一起玩了。我现在还记得，过年时和姐姐躲在供桌下偷糖吃，供桌的布帘短，咱俩一直以为只要挡着脸就不会被发现了。”
经她这么一提，赵青鸾似乎也有些模糊的影响，但真的很模糊。
她搞不懂为什么只有她遗忘了那些关于儿时的记忆，甚至还忘了有过一个妹妹的事实。这么大的一件事，真的会忘的这么干净吗？
“我每年都有帮你祈福呢，你没收到赵老爷带回去的平安符吗？”
赵青鸾蹙眉，从未，她从未收到过什么平安符，是爹爹没给她吗？
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妹妹同自己八字不合？
将妹妹送到这儿不闻不问就罢了？没理由还藏匿带给她的礼物啊。
赵家收留了那么多乞儿，救助过的那么多孤儿寡母，难道连一个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到吗？
但她也不想伤她的心，只是说。
“收到过，只是不知道是谁给的。为什么……你要称呼爹为赵老爷呢？”
赵白鹿一时语塞，随后打了个马虎眼：“啊？我这不是入了佛门了吗？就不能用旧称称呼你们了，要按佛门的规矩来。”
赵青鸾一时沉默了，很多问题盘亘在心头，让她不知该问那个问题更合适。
“你年纪轻轻的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体会人生百态，为什么要出家呢？”
即便她经历过前世波折，她仍旧喜欢这拼搏不止且热闹的人世间，她什么都没有经历，怎会舍得放下这花花世界遁入空门呢？
赵白鹿没在说话，只专注的带着她往山上，不一会儿便见到一座很小的庙庵，她拿钥匙开了锁，里面灯火通明，供着一大一小的无字牌位，旁边是两盏长明灯。
她熟练地往里面添加灯油，挑了挑灯芯。
将蒲团摆在地上三叩九拜：“这个无字牌是母亲的，这个小的是弟弟的，我得在这儿为他们守一盏长明灯。”
“这灯……”谁不能来守？非要将她的大好年华葬送在这里吗？
可是见赵白鹿虔诚地跪拜着，这话她就说不出口，那是她的信仰。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更像父亲，功利得很，她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她也想不通，她是出于无奈还是心甘情愿，若是心甘情愿的，她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只有她是被逼的，她才可以帮忙。
可她是谁啊？赵瑾的女儿，这世界上谁会想不开去逼赵瑾的女儿？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赵白鹿重重地点头：“挺好的呀，这里吃得也好，住得也好，师傅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能经常出去……不过师傅答应我，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会带我去洛阳讲道，我本打算那时在见你，能提前五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赵青鸾见她对洛阳那么神往，就有些心酸了。
这些本就是她作为赵家的子嗣应该享受的，就因为她的八字，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很喜欢洛阳吗？”
赵白鹿摇头：“谈不上喜欢，但有件事我耿耿于怀，姐姐还记得五岁那年落水的事吗？”
“不……不记得了，听下人说是巧姨娘捞我上来的。”
“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赵白鹿嘟囔了一嘴，然后双手托着腮帮子，“我也记得下人是这么说的，姨娘救了你。可有一回我钻到山缝里时，突然想起来……事情好像不是那样的，我被姨娘差点淹死了，是姐姐你为了救我才落下了水里。”
“我记得好清楚啊，你让我快跑。我不知道往哪儿跑就钻到了假山下的小口子，口子很小，姨娘伸着胳膊也拽不到我，就将快要爬上岸的你往水里按。”
“不、不可能吧？你那会儿才四岁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可是十岁往前的事都记不得了。”赵青鸾极力地否认道，毕竟这救命之恩她记了姨娘很久了。
赵白鹿也是疑疑惑惑的：“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一直以为是那段时间做了太多噩梦，被吓的。可是最近几年，我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我想去喊人，就将身上的首饰都摘下来，想着这样能跑得快些……后来，我就离府了，没机会将东西取出来。所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要看看那假山下有没有东西，我一直想回赵府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我记错了。”
赵青鸾心怦怦跳着，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记这么久？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离赵府吗？”
赵白鹿笃定的点了点头：“知道，因为我推姐姐下水，险些害死姐姐，正应了卦象所说的八字刑克。”
赵青鸾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好些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当年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赵白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一脸“你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随后眼睛不由自主地一转，笑了。
“姐姐也知道，我当时只有四岁，又会知道什么呢？”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傅安的某些时候，她明显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并且不打算告诉她。
十三年前的事，究竟还有谁知道？
娘去世的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